长歌谢昭宁(177)
“二哥——”谢昭宁似有一腔话欲与连璋说,可见他那一副拒人千里模样,挺直肩背硬邦邦得站得似冰山一般,便也陡然生出无尽的疲累之感,霍长歌之事迫在眉睫,连璋又在此时发难,他无可奈何沉声一叹,破罐子破摔似地道,“我未曾骗过你只字片语,五年前如是,如今亦如是。你已惯了往我身上加诸百般错处,我也有累的一日,不想与你再做口舌之争,随你吧。”
连璋侧身对他正生闷气,闻言心下愈加凄凉悲愤,见他这便要走,却是扭头又自嘲似得冷笑道:“是,我晓得你要走,你早晚要与那郡主一同归去北地,便是你那夜未答,我却已懂了。你幼时便心心念念北地三州的天高云阔,这宫里哪里是你归宿,我阻不住你,从来都阻不住。”
“你走吧,别再回来了。”他似与谢昭宁已赌上了气,只反复将言语化为利刃,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似地道,“我祝三殿下与霍郡主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谢昭宁:“……”
险些被他气笑了。
“我眼下走,日后你去给我收尸么?”谢昭宁让他那斗气似的祝词祝得一对耳尖通红,又羞赧又没好气得噎他一句,“今日那情形,你是瞧不见?霍长歌与北地可还有多少安宁时日?”
连璋闻言一怔,竟是被他一语拉回些许神志。
“便是我要走,”谢昭宁却故意续又激他道,“原也要料理了此间事宜,方才能抱着小舅骨灰,走得毫无后顾之忧。”
他说完转身便离开,也学连璋甩袖一震,冷哼一声,连璋正让他一语勾起对武英王的追思来,险些让他长袖一飞打到脸上,见他竟似也恼了,又回味他适才一语,猛然觉察,他似乎是要去管霍长歌那事儿?!
“你站住!”连璋厉声惊道,“你是要去做甚么?!霍长歌那事儿你管不得!”
“那是霍长歌的事情么?”谢昭宁闻言顿足,却是转头侧眸与他痛心疾首道,“陛下拿连珍作筏子,那原是咱们妹妹,咱们却无一人与她出头,只任霍长歌顺着圣意踩下那陷阱去。二哥,我问心有愧啊。”
他语气虽轻,语意却重,沉甸甸噎得连璋呼吸一滞,虽也因他一言升起些愧色,只仍梗着脖子生硬道:“你也说了,那是陷阱,你又能如何?”
他一语即落,却见谢昭宁面不改色,一副一意孤行模样仍是要走,便又忧又急,忙往他身前探手阻他,拧眉寒声道:“你莫忘了自个儿处境原也不比她好上多少!你也不过是个箭靶子,陛下若容不下你了,也不过一朝一夕之事,你到底想做甚么?!”
“……我又能做甚么?不过是去与她解个围。我原也没甚么大用,只能帮她这些。”谢昭宁淡然回他,竟是打定主意要与霍长歌出头了似的,“陛下这口恶气总得出,你既也说我是箭靶子,那我便也只能去做一回箭靶子了,倒也不至于立时要了命去。”
谢昭宁言罢又要走,闻他语焉不详一句话,连璋却是更焦躁,出手按住他肩头只不放,越发下了死力,急得嗓音些微颤抖道:“你要去做甚么?把话说清楚。你不说,便休想走出这道门!”
“……”夜深人静时候,谢昭宁也不欲当真与他动手,引来陛下耳目,遂肩头被他抓得生疼,也只无奈轻叹一声,侧眸与他道,“陛下不是要一个妥帖策略?霍长歌不是要嫁人嫁祸?我去吧,我也去与陛下献个计。霍长歌原说得无错,右贤王不能留,既是如此,便劝陛下允霍长歌出嫁便是,我亲自送她去,待迎亲路上暗杀了右贤王,左右也能交差了。”
他平平淡淡一语,说得连璋心惊肉跳:“你疯了?!”
“我没疯,二哥,你是当真没想到么?北地如今封山封路,这密函来去一回怕要两旬,南匈奴内乱还能原地等着陛下裁决不成?怕燕王早已料理了右贤王,陛下不过是在寻衅滋事罢了。他会当真要我送霍长歌出嫁?”谢昭宁越发气定神闲,罕见得话多起来,眼明心亮轻嘲道,“既是他自个儿取了个考校功课的由头,如今便明着拿捏不得霍长歌。只他这口气憋闷着,一层一层得叠累,恐离发难之日便不远了。便让他将这恶气发在我身上,左右是我不识大体,也能替霍家缓和些许时日。”
“……你忘了母亲临终如何交代你的了么?”连璋让他一语气到胸膛上下起伏,瞠目结舌半晌竟无力反驳,只能将元皇后搬了出来,骇然质问,“你竟要为霍长歌去送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