剔血(双重生)(10)
出嫁那天,独孤辽塞给她一张加盖太子玺印的空白谕旨,他低声说对不起遥遥,哥没有保护好你,等哥足够强大,就来接你回家。
独孤遥等啊等,终于没能等到这一天。她的哥哥死在寒冷的北境,再也不能带她回家。
她眼睁睁看着哥哥消失在风雪里,伸手去抓,却只有满手雪尘。
独孤遥猛地惊醒过来。
她似乎被带到了王帐里,角落里燃着凛冽回甘的安息香,一件明黄色的蟒袍搭在屏风前。
“醒了?”
一把懒洋洋的嗓子响起,独孤遥受惊般抬起头,下意识回护在小腹。
太子坐在不远处的书案后头,长腿交叠着搭在桌上,移开手里的兵书,望着独孤遥:“你睡了整整三天。”
独孤遥张了张嘴,却发现嗓子干得几乎要烧起来,半个音节都发不出。太子看出来了,很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他把兵书随手一摔,慢慢踱步走到独孤遥面前,递给她一盏茶。
他的目光往下移,“你的孩子,很顽强。”
独孤遥这才想起来,她失去意识前,似乎被人灌了一碗堕胎药……还有哥哥……
——哥哥战死了。
心脏剧烈抽痛起来。
“这几日,孤就在想,应该怎么安置你。”太子端起臂,漫声道,“脸蛋儿毁了,连军妓都做不成。”
“你做梦。”独孤遥嘶声道,“等舜国的军队攻进来,定会将你们挫骨扬灰。”
封疆,太子,皇帝,皇后,乌兰公主……
太子像是听到什么很不可思议的笑话,微微俯身:“舜国还能反攻?”
独孤遥下意识要躲,却被他一把按住肩膀。他歪着头,像是蛇在独孤遥的耳畔吐信子一般,低声道:
“我们在焚水河的上游,舜国在焚水河的下游驻兵。皇叔在河里里洒了死鼠,你说——舜国会不会闹瘟疫呢?”
独孤遥猛地抬起头。
“听说你们舜国的军医很厉害,孤就想啊,钦察大巫祝下了蛊的鼠疫,军医还能招架吗?这样下来,应该得死不少人吧?”
“你们……都是魔鬼。”独孤遥哑声道,她双眸猩红,死死盯着太子,恨不能将他杀了,“你们迟早会遭报应。”
太子仰头笑了起来:“报应又如何?成王败寇而已。”
他猛地甩开独孤遥:“好好活着,孤要你亲眼看着舜国国破。”
独孤遥厉声道:“你做梦!”
他不屑地笑着,随手放下床幔,转身走了。
独孤遥绝望地闭上眼。
这时,她的孩子似乎也感觉到了母亲的痛苦,轻轻动了动。
独孤遥怔了一下,感觉着小腹传来游丝般的触动,泪水突然夺眶而出。
她还不能死。
她的孩子还没有降生,还没有唤她一声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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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遥就这样留在了前线。
几天后,她见到了宝音,听说是太子派人将她接来的。宝音哭得很难过,说乌雅公主已经搬进王府,他们都默认独孤遥已经身死,把她的东西全都扔了。
宝音去拦,没有拦住,还被乌雅公主掌了嘴。
独孤遥笑笑,哑声道:“委屈你了。”
封疆连她的孩子都不想留,更不会在乎她的死活,王府容不下她,再正常不过。
可是,她又妄想着,如果,她是说如果,她和孩子真的活了下来,还能去哪呢?
独孤遥垂下眼。
当她迈出宫门、她代替姐姐嫁过来时,就注定不得善终了。
她胡乱抹了一把眼泪,低声对宝音道:“如果……如果这个孩子活了下来,麻烦你照顾好他,求你。”
宝音笑了起来,圆圆的脸蛋上有两个梨涡,“娘娘这是说什么话,这是娘娘的孩子,宝音必当以死相护。”
独孤遥垂下眼,慢慢摩挲着小腹。不知道为什么,胎儿这两天出奇安静,她心中隐约有些不安,但军医来诊,却说无恙。
三天后的晚上,独孤遥正坐在罗汉榻上给孩子绣肚兜,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响动。
独孤遥没说话,悄悄摸到藏在枕下的匕首。
宝音警觉地起身,随手抄起王帐里做装饰的小观音金像,迎了出去:
“来者……”她顿了一下,“王,王上?”
“王妃睡下了吗?”外面传来一把沙哑低沉的嗓子,“她还好吗?”
宝音愕然,手里的小金像应声而落。
那声闷响仿佛砸在了独孤遥的心上,她身子猛地颤了一下,只觉得心脏突然痛起来。
他竟然还唤她王妃……是要羞辱她吗?
毡帘微微晃动,一袭军装的封疆走了进来。他脸色很差,英俊的面容苍白,站在门口,望着独孤遥。
在她被嬷嬷毁了一张脸之后,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