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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山琳琅(23)

施云琳悄悄扫一眼,看见亓山狼坐在桌边,正在垂首倒酒。施云琳赶快收回视线默默回到床榻。喜娘和这些宫婢在的时候,施云琳头疼这躲不开的婚仪,可当她们都走了,屋里只有她和亓山狼时,她又开始害怕。

亓山狼放下酒樽,起身朝床榻走去。看着亓山狼一步步朝自己逼近,他高大的身躯遮了屋内喜烛昏暖的光,视线一下子暗下去。巨大的压迫感让施云琳快喘不过气,理智让施云琳想起母亲教她的事情。

她忍着腿上的疼软站起身,假装镇静地伸手去为他宽衣。可是她怎么也解不开亓山狼的衣带。看见自己发抖的手,施云琳才意识到自己的强作镇静一点效果都没有。她突然就坠下眼泪来,小小声地说疼,哽咽一声,再小声重复了两遍疼。明明前几日还信誓旦旦地说身为公主绝不求饶,此刻她却抬起一双盈泪的眼睛望着亓山狼。求字说不出口,可满眼哀求。

外面突然响起一道乱糟糟的脚步声,一人跑到门外,慌声到:“大将军,翡州来了消息。柯修永果真如您所料被擒了!陛下让您去……”

亓山狼烦躁地忽然抓起床头小几上的香薰瓶朝着房门掷去。清脆的一声响,青瓷的香薰瓶摔得四分五裂。

外面的人说了一半的话卡在嗓子眼,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他又很快爬起来,赶忙屁滚尿流逃走,再不敢多嘴一句多留一刻。

屋内,施云琳看着摔得粉粹的瓷器,腿一软跌坐在榻边。她吓白了脸,仿佛那瓶子不是砸在门上,还是砸在她的脑袋上。

亓山狼转回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施云琳。

施云琳仰着脸望着他。“不疼,不疼了……”她慌张地摇头,含在眼眶里的泪珠儿随之坠落。疼总比被砸死好。

亓山狼看着施云琳恐惧的样子,慢慢皱眉。

她怎么变得这么怕他?先前见时,她没这么怕他。他不想欺负施云琳,也不想吓她。他只是没想到她这么……娇弱。

亓山狼头疼。

他叹了口气,开口:“你别哭了。”

施云琳一下子愣住,眼泪盈在眼眶里,半落不落,惊讶望着他,脱口而出:“你会说话啊?”

这下,反倒是亓山狼被问愣住了。

他没有和她说过话吗?

第11章 011

看着施云琳惧怕的样子,亓山狼转身回到桌边坐下,倒了杯酒,独饮。

亓山狼七八岁的时候才见到人类,才被教说话。大概是七八岁,具体年纪他自己并不清楚。他不知自己从哪里来,不知自己的年纪,连名字也没有。亓山狼这个称呼,不过是渔村里的人对他的恶称。

“谁家孩子这么不懂事,又不是有爹生没娘教的亓山狼!”

“坐没坐相站没站相,连话都说不明白,你和亓山狼有什么区别?”

当然,在渔村里被一群小孩子追着笑话是亓山狼时,他并不理解那是恶称。他只看得懂那些孩童对着他笑,他们笑,他也跟着笑。

可亓山狼在那个渔村没待太久,也没学会很多语言,就又逃回了亓山。渔村的人想要杀了他这个怪物。那些人类很弱小,他不想咬死他们,所以他不停往亓山深处逃,躲避人类。他在相当长的年岁里不与人接触,所以他对人类的语言极其不擅长。

哪怕他如今率兵打仗与人接触有几年了,也没人听他说过长句子。如果没有非说话不可的必要,他可以整日、整月、整年,半言不吐。

这也是皇室宽宥他不行礼不问安不禀话的原因,他会说话,但是亓国所有人默认把他当成了哑巴。

而亓山狼身边的人也向来不会跟他说很长的句子。他能听懂,但是需要花些心神去理解。次数久了,他就懒得听。所以他身边的人都知道若向亓山狼说长句子等于白说,他根本不会听。

桌上的一壶酒见了底,夜色也渐浓。属于人弄出的吵闹皆归于眠,偶尔的虫鸣飘进亓山狼的耳朵里。

他回头,想看看这个哭哭啼啼的女人睡了没有。

施云琳坐在床边,略歪着身子,脑袋一侧靠在床柱上。亓山狼看过来,她立刻坐直身规规矩矩的样子,安静望着他。

亓山狼盯着施云琳看了一会儿,才起身朝她走过去,他立在施云琳面前,手掌握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

她已经不哭了,可是一张娇嫩的脸颊上残留着哭过的痕迹。

亓山狼不懂她哭什么。

他又没做错事。

她这哭哭唧唧的,倒像他是强占掠取的淫贼。他娶了她,他睡她便是天经地义的事。若不是她先前病了一场,上次去送香囊的时候,他已经把她带走睡了。

亓山狼就这么直勾勾盯着她,这让施云琳的心跳又开始加快,鼻子一吸,澈眸里立刻又涌上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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