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檀溪只好接过来,坐在他腿上,重新握着帕子去压他额上的伤口。
齐嘉恕一言不发,只是这样近距离盯着沈檀溪,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檀溪被他盯得不自在。她于尴尬中笨拙地找话题:“皇贵妃必然只是一时气愤,不是……不是真的想那样骂您。”
齐嘉恕随口道:“她说的都是真心话。”
沈檀溪转眸看她,似有些不相信。她与皇贵妃见过几次,虽说算不上了解,却觉得她不像那样狠毒的人。她说:“没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
“呵呵。”齐嘉恕冷笑,“她是爱他的孩子,另一个孩子。”
沈檀溪可没听说皇贵妃还有别的孩子,不过她并不多嘴问,只是有些疑惑皇贵妃对齐嘉恕的恶劣。
齐嘉恕看着沈檀溪皱着眉,他冷了脸,不悦地说:“你在想什么?”
他捏沈檀溪的下巴,抬起她的脸,警告她:“不准妄议我母亲。”
“不敢……”
齐嘉恕问:“沈檀溪,你瞧着本王被自己的母亲这样对待,是不是觉得本王很可怜?”
这让沈檀溪怎么回答呢?她刚刚只有害怕得罪齐嘉恕,可资格去想他是不是可怜。但他都这样问了,她只好垂眸默认。
有些话,齐嘉恕无人可说。此刻额角一抽一抽的疼痛,让他心生疲意。他也不管沈檀溪在不在意,径自道:“本王锦衣玉食权利地位皆有,有什么可怜的?可怜的是她!”
“她是贺国尊贵公主,有和睦幸福的家庭,也有情定终生的眷侣。灭国时,被杀父杀兄杀夫的仇人掳进后宫。仇人不顾她身怀六甲,强占了她,导致她的孩子胎死腹中。”
沈檀溪听得愕然。身为女子,她更能明白这样的痛苦。
齐嘉恕轻笑一声,自嘲:“后来她怀了我,无数次想堕胎,没堕掉罢了。”
沈檀溪回过神,敷衍安慰:“想堕胎总有法子,皇贵妃应该也是不忍心的……”
齐嘉恕的脸色却有了变化。他盯着沈檀溪的眼睛,告诉她残酷的真相。
“整个孕期她都被绑在床上,直到生下我。”
沈檀溪愕然睁大眼睛,惊住。
齐嘉恕可不仅是被母亲虐待长大,皇贵妃没有一日不想杀了他。下药、推下楼、推下湖、捅刀,她用她能做到的一切方式要杀这个孽种。若不是亓帝派了侍卫日夜护着,齐嘉恕也不可能长大。
亓帝本想用这个孩子哄一个女人的心,可是完全没有效果。他才不得不将齐嘉恕带离她母亲。
父母将子女带到世上就要负责,可若非所愿生下来的孩子,又哪能苛求其负责?
有时候,齐嘉恕甚至觉得自己不知道这些事情就好了。那样他还能去爱自己的父亲,这个曾经唯一对他好的人。
而不是像如今,不管是面对父亲还是母亲,皆爱恨不得。
齐嘉恕伸手,覆上沈檀溪的手。沈檀溪一惊,急急想要挣开。齐嘉恕握着她的手不松,冷声:“我有着卑劣的脏血,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不管有没有马车里的那次,自从我第一次见了你,你就不可能逃开。记住了?”
他的手往上挪,拿了她手里的巾帕。他放开她的手,自己压着疼痛的伤处,疲声:“出去。”
沈檀溪慌张地逃离,走到门口将要推门时又顿住脚步。她回望齐嘉恕,鼓起勇气,问道:“王爷既觉得皇贵妃可怜,又何必也做这样强人所难的事情?”
沈檀溪犹豫很久,终是说出来:“王爷,民妇的夫君并没有死。我在等他。”
这本是不能说的机密。可是她望着齐嘉恕,还是说出口。他以前截获了她的信也没有说出去,不是吗?她想赌一次。
“出去。”齐嘉恕面无表情。
沈檀溪不得不愁眉离去。
在她转身的瞬间,齐嘉恕皱眉。他记得她夫君的名字,泽明。毕竟她抱着他软绵绵唤了无数次。
齐嘉恕的头更疼了。
沈檀溪唉声叹气地回到雅室寻施云琳。可是她推开门,房中空荡荡,并不见施云琳的身影。
沈檀溪唤了小和尚询问,小和尚一头雾水,说没见施云琳出去过。
沈檀溪提裙奔于寺间,寻了人就问可有看见施云琳,可是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定。
佛门清净之地,施云琳绝不会乱走,她更不可能丢下沈檀溪独自离去。
沈檀溪焦头烂额之际,遥遥看见山下正纵马往这边来的亓山狼。沈檀溪快步奔下山,一路跑得跌跌撞撞。
“大将军,云琳不见了!”沈檀溪喘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