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主意是我出的。活儿是阿璟干的。”沈檀溪笑着接话。
“还差什么?”施云琳一边问,一边瞧出来了——这盏莲花花灯有六面,虽说讲究留白之美,可灯面上还是有些太空了。只在其中一面画了些红莲。施云琳瞧出来了,那是湘国皇宫中浮莲池。
沈檀溪将笔递给施云琳,道:“想不到再画些什么了,你来添两笔。”
施云琳接过笔坐下,思量片刻,想起亓山的广袤辽阔。她在灯面上落笔,绘出写意的亓山景色,神情专注。
沈檀溪和施璟凑过去,近距离地看着她游走的笔尖。而施砚年却将目光小心翼翼落在施云琳的脸颊,看着她认真作画的眉眼。
她瘦了些,脸颊上没了以前孩子气的腴润,线条变得更流畅,隐隐多了几分女郎长大后的娇妍柔媚。
“好啦!”施云琳放下笔。
沈檀溪提起花灯来瞧,连连点头,道:“原以为山景和池莲不搭,可这样瞧着倒是相得益彰,很好看呢。”
“那是我姐姐画得好看!”施璟道。
施云琳笑着接话:“哪是这原因?是因为我和檀溪姐姐从小跟着同一个老师学画,笔触相近,才能和谐呀。我们挂灯吧。”
施砚年走到不远处的院墙下,搬了个木梯过来搭在树下。他和施璟一人扶着一边,让施云琳和沈檀溪从木梯的两侧登上去。
沈檀溪提着莲花花灯系在树枝高处上,接近着施云琳也从施砚年手中接过另一个八角楼花灯,系在莲花花灯旁边。
凉凉的夜风轻吹,吹动两只精致的花灯在树下轻轻地晃着,也吹动施云琳的裙摆轻轻抚过施砚年扶梯的手背。施砚年望着又被风吹离的绿色裙摆,慢慢垂下眼帘。
柳嬷嬷从屋里出来传话,施云琳的母亲寻她。
施云琳赶忙走下木梯,快步进了母亲房中。
付文丹靠在炉火旁,正在做针线活。施云琳快步走上去,搬了个小杌子挨着母亲坐下。她说:“天黑以后不要做针线活了,伤眼睛呢。”
付文丹摇摇头:“你父亲没几日就要启程,只白天做不完。”
施云琳便不再劝,而是说:“母亲找我是想问阿璟的事情吗?我还没有与亓山狼说。”
付文丹牵针的动作顿住,她叹了口气,道:“云琳,母亲不妨与你说实话。这次你父兄随军回湘,母亲没想着活命。”
“母亲!”施云琳赶忙打断她这不吉利的话。
付文丹却笑着摇摇头,道:“自家人没必要说假话,母亲心里有数的。如今你跟了亓山狼,日子不说过得好与不好至少性命无虞。阿璟和檀溪,我却放心不下。”
“檀溪呢……”付文丹轻叹,“原本还想着再给她找个人家保她性命。可泽明还活着,她对泽明一往情深,现在必然是死也不会同意另嫁的。好在她不姓施,又是女人,未必就到了绝路。”
“而阿璟不一样,他是你父皇唯一的骨血,是咱们湘国唯一的皇嗣。你父皇从亓军逃走之日,阿璟性命难保!”付文丹放下手里的一衣服,用力握住施云琳的手,“云琳,母亲知道你在亓山狼身边的日子也艰难。还是希望你能尽力救救你弟弟!他唯一的生机只有你父皇逃走之前先跟了亓山狼的军队离开亓!”
施云琳听得心里发酸眼睛发红。母亲自己做着赴死的打算,可她却满心记挂着别人。明明他们这些孩子都不是她亲生的,她却真的将每一个孩子视如己出。
“母亲,阿璟是我亲弟弟,我自然会倾尽全力去护他!”
付文丹心里略松了口气,她知道想要将施璟送走并不容易,但是总要试一试。她不再提这些沉重事,问施云琳明日想吃什么点心,又问她过得好不好。
“好。”施云琳点头。
“真的吗?”付文丹轻轻摸着施云琳的头,将她的一点碎发掖到耳后。
“真的。”施云琳偎在母亲的膝上,“我和他与这世上其他的寻常夫妻没什么不同。母亲和父亲不用担心我,我没有受到什么欺辱,也没再觉得委屈。女儿只是出嫁了而已……”
施云琳走了之后,柳嬷嬷从外面进来,坐在付文丹身边,帮她递线递剪子。
付文丹又做了一会儿针线活,忽然开口:“过了正月,得想个法子把你送走。”
柳嬷嬷摇头:“我不走了。好不容易千里迢迢追到这儿见了您,这辈子都不想再折腾了,我这老胳膊老腿儿也跑不动了。就让我一直陪着您吧。”
施云琳回到房中,见亓山狼已经躺下了。他很少这样早就睡,施云琳微微诧异。她轻手轻脚去洗漱,壶里的水已经有些凉了。她用微凉的水拂面,丝丝凉意从肌肤沁到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