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阑记(549)
蒋铭接话道:“这件事始作俑者是方家,不法所得想必多是方家拿去了。暗里维护掌柜,全部推罪在陈坚身上,一心要置陈坚死地。若是任由不管,陈坚死不足惜,却纵容了恶人,也显得咱们没能为。”
允中想了想,道:“要不这样,走动一下人情,只要给陈坚降罪一等,免了死,另外也借此查一查方家,就算查不出什么,也给他个震慑,如何?”
蒋毅点头赞成:“这可以,不过,也不必太过费心了,这事归根结底是他自己作的。”又道:“这事让陈安和陈升去办,你两个最好不要出面。”
允中应道:“知道。二哥如今是官身,就别管了。这事我跟陈叔说去,父亲放心。”
于是出来找陈安,交付了许多言语。陈安和子侄计议,联合孙廉广和石坊主等人,设法令伙计翻了口供…如此这般,最后孙廉广算是打赢了官司,追回房契,挽回一部分损失,方家无奈吐出部分赃银,陈坚则改判流配涿州牢城营。那陈双为了搭救儿子,把家中所有尽数变卖,家仆也都散了,蒋毅给了二十两银子让陈安捎去……再后来,陈坚在牢城营与人斗殴而死,陈双依靠蒋家几亩租田过活终老,不提。
说话间到了蒋钰的周年忌日。赵元佐赶在月前派人传书信,送了奠仪。信中提到让蒋铭择日回京,又问他对除授官职有何想法,言辞甚是亲近随意。
蒋铭心中纠结:盼着早些进京,好去看望云贞。又怕做了官难见面,亲事更难成就。——此是他私下心思,面上如何敢说?蒋毅也没问他,只吩咐道:“你回信就说入秋时去京拜见太傅,朝廷中的事但凭太傅做主罢。”
蒋铭只得遵命,信中答复:因兄长的事父母亲伤怀日久,身体不好,自己想多陪侍二老一些时日,恳请秋后入京,云云。随信另附一份书札,将前番去庐州时沿途访查民生状况备悉禀述了,并提出减免赋税等利民策略,供太傅斟酌。书信写好,交由来人带回。
悠悠又过数日。这天父子二人在书房闲坐,别人都不在,提起当年蒋钰去石州的情景。蒋毅忽然问道:“那年你大哥去石州看你,回来说云贞也去了石州。按说云贞的性子不该如此,难不成,是你们约好的么?”
蒋铭闻言心里一凛,看了看父亲,低头回道:“是。”紧接着又说:“也不是约好,是,是我写信邀她去的。”
蒋毅沉声道:“你抛开翰林院的差事不做,远去石州,就是为了和她在一起么?”
蒋铭听见父亲话音含怒,不敢答言。不觉站起身来,低着头不言语。
蒋毅见他默认,禁不住愠怒道:“那时你大哥与我说,我还有些不信,不想真是如此!他们周氏是道家的,行事不经,你却是我教出来的,什么道理不明白?况且你是做官的人,怎么也如此荒唐!”
蒋铭不敢则声。蒋毅沉默良久,略作平复说道:“原本我不同意提亲,一直想给你找个仕宦大家女儿,对你前程也有助益。也因为云贞这孩子,面上好似柔弱,实则个性太强,她到处行走惯了,怕是将来做不得当家主母,你却是要做官的,所以觉着你俩不是良配。”
“可是你大哥劝我,说,若是不许你们在一起,恐怕你一生不乐。我想,论出身,云贞也算是世家闺秀,你二人既是如此,她必能为了你委屈些,才答应了。不想亲事还没提,又出了秦助案,这就是天意如此。本来此事已了,你们各自婚嫁也罢了。可是你呢?妄念不能割舍,行止荒谬!以至如今进退两难,你若另外娶亲,反成了背信弃义了!云贞女儿家更是无法回头,你说现下怎么处?以后与周老太公如何相见?”
蒋铭答不出,撩衣袍屈膝跪下:“爹!”暗自咬了咬牙,说道:“婚姻是儿子终身大事,儿此生只想和云贞做夫妻,不想与别的女子结亲,求父亲成全!”
蒋毅皱眉道:“怎么成全?如今这个情形,云家断然不能翻案的了,你倒是说说,教我怎么成全你?”见他跪在当地越发不悦,喝道:“你起来!”
蒋铭抬头要说什么,蒋毅拍了一下桌案又喝:“起来!”
蒋铭见老爹发怒,不敢违拗,只得站起身来,眼圈也红了。道:“父亲请息怒,儿子或许是做错了,可是事已至此,儿子是真心喜欢云贞,若是没有她,”顿了一顿:“儿子不想做背信弃义之人,不想辜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