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阑记(376)
这日天气晴好,日光明媚,姑侄二人坐轿,桂枝、玉钏两个丫头随轿,家人李保带了八个排军卫护,一行人出城来。秦氏却因孩子有些不适留在了家里。
原来城西三四里处有一座普化寺。寺旁连着一座花园,是人家的私园,整治得草木茂盛,四时花开不断,赶在平日也对游人开放,看花的人只须随心给几个钱罢了。
一行人先到园里赏玩了一会儿,已是暮春时节,桃李樱棠等各色花朵都开过气了,枝上烂漫繁华,一阵风吹来,那些花朵飘飘洒洒,如雨般纷纷落下来,铺的地上一层落红。
园里出来,就到隔壁普化寺进香。这普化寺不大,也有几排殿阁,甚是清幽。姑姪二人正在大殿上焚香祝祷,忽听见门外阶下李保和人说话。有人问:“你怎么在这儿,家里有人来么?”李保答道:“三爷好,太太和表姑娘在里面呢。”
只见一个人走了进来,二十来岁,军官打扮。云贞一看却是认识的,正是那日在东岭山上见过,跟陆青争夺麂子的李季隆。
李季隆向云珩作揖道:“儿子请母亲安!”云珩问:“你怎么来了,有事么?”季隆抬头看了云贞一眼,陪笑答道:“父亲命儿子来寺里找个人,不想母亲在这里。”
云娘子道:“既是这样,你就去办你的事吧,不用管我。怎么,你找的人住在寺里么?”
李季隆没认出云贞来,只顾打量她,稍后方答:“是。是父亲的朋友,原是个僧人,所以这里住着的。”又道:“姜先生到里面去寻了。”
正说着,听见门外脚步声响,一个身穿方巾道袍气度儒雅的中年男人,陪着一个光头老和尚,从殿旁甬道处走了过来。
云贞张眼一望,只见那和尚身材长大,却十分瘦削,一颗头仿佛是脖颈撑在肩上,脸上皱纹满布,花白胡须,双目炯炯。穿着一领僧衣,宽袍大袖,飘然而行。原来就是前年秋天在东岭山宝华寺后院见过的那个名叫觉空的老和尚。
李季隆躬身说道:“母亲且在,儿子先告退了。”出门走到阶下,向老和尚做了个揖,笑说道:“大师父来,怎么也不到家里,今日让晚辈好找!”
觉空停住脚步,也不答礼,面色沉郁看了他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怎么?劳师动众的这么多人,你这是来捉我了么?”
李季隆忙又拱手,躬身笑道:“大师父这么说,季隆如何担得起!当日小子一时妄言,还请大师父大人莫记小人过,宽恕了罢!我父亲一向惦记大师父,今日得知您在这里,特派了季隆和姜先生迎请,请大师父家里相聚。这几个人是陪着内眷来寺里进香的,我带的人都没叫进来,只在寺外候着。”
和尚冷冷地道:“你这消息倒是灵通的紧,我才到,茶还没喝一口,你们就到了,难道我身边,倒有你的耳报神不成?”
他话里有话,表面上在说李季隆,实际上指的却是李孚。李季隆无言可对,一时语塞。
姜蒙方在旁呵呵笑道:“大师父是贵人,我们到山上请了多少回都没请动,这次偶然得知远路来了,李爷欣喜万分,派我们来迎,只怕迟了大师父进了城,就显得我们晚辈不恭敬了。”
李季隆连忙也陪笑,说:“正是如此。父亲是有事绊住了,不然,他就亲自来迎您老人家了。”
觉空冷笑道:“你如此说,就是我今天不同你去,也行么?”
李季隆闻言脸色变了,只不做声。姜蒙方又笑道:“大师父说笑了。李爷是想念的紧,才命我们快来,要是您在这里还有事,晚辈们就先告退,改日再来迎请也罢。”
觉空顿了一顿,呵呵笑了:“还是姜先生会说话,老和尚倒没话说了。既是这样,我就同你们去吧。”姜蒙方抬手笑道:“大师父请。”相陪和尚走了出去,李季隆随后也去了。
姑姪两个礼佛毕,坐轿回至家中。云贞没听窦宪和蒋铭提过李季隆的事,所以见他管云娘子叫母亲,很是意外。到家问姑母,才知道就是李孚的第三子。梁寅就是裴氏带来的那个继子,如今已去别处当差了。
云珩冷笑道:“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儿子。这个小三,惯会耍心机,做事心黑手狠。小小年纪不学好,屋里丫头都叫霸占尽了,还不足,还在外头牵三扯四。偏哄得你姑丈信他,只是惯着。有件事我没与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