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阑记(375)
这厢云珩问孟起:“你这次又往哪里去?”孟起在母亲身旁坐了:“我去滁州一趟, 是军里的差事。母亲放心, 我尽量赶早回来。”
云珩又叹了一口气:“你有你的事情,我也不是非要你在家,难道你娘是那等不晓事的人么?我只是担心……”一语噎住了。
孟起低声道:“母亲不必担心什么,秦助的案子决断快一年了。别说咱家与他没什么关联, 就是曾经有些来往, 谁还敢提?事情已然过去了, 母亲不要多想,凭白糟蹋自己身子。”
云珩道:“我担心的不是这个…”一语又止住, 看了看儿子。孟起疑道:“那是什么?”
云珩默然良久,方说:“我是担心…你父亲的性子,做什么肯半途而废的?倘若秦助的事真有咱家的份儿,他能就此罢手么?万一,到时候这么一大家子人,只怕都要跟着他……那就真是万劫不复了。”说毕眼圈红了。
李孟起心中一痛,面上却笑了,拉过母亲的手劝慰道:“母亲想的也忒多了。这不是无中生有么!父亲哪有那心思!就算有,如今秦助已经折了,凡牵连的,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就算父亲想做也是孤掌难鸣。再说他都这个岁数了,怎么不知利害的?母亲且请放心罢。”
云珩收了泪,平复下来,语带嗔怨道:“我知道你跟你父亲都是一伙儿的,你可别只说宽心话哄我!”孟起笑说道:“儿子怎敢,母亲连我的话都不信了么?”云珩苦笑道:“我自然信你,可是儿大不由娘,你们男人的心思,谁晓得呢。”
嘴上这么说,心内觉得儿子话合情合理,轻松了许多。
却说云贞来在自己房里,桂枝匆匆跟进来,问:“姑娘,咱们什么时候回应天呢?”云贞笑嗔道:“怎么了?不是说了要住一阵子的,急着回去做什么?”
桂枝答不出,嘟哝道:“听说表少爷要出门了,我觉着心里不安。”云贞瞅瞅她,疑道:“怎么不安,出什么事了么?”
桂枝往外看看无人,凑近跟前说:“昨儿我听珊瑚说,姑老爷跟姑太太商量,要给姑娘提亲,就是他们家三少爷,裴姨奶奶生的那个儿子。”
原来桂枝刚来时,与珊瑚和玉钏两个丫头住了几晚,混熟了,经常到一块儿说话玩耍,就把李家的人事知道了十之八九。
云贞略怔了一下:“是真的么,那姑太太怎么说?”
桂枝道:“真的,珊瑚说她亲耳听见。姑太太一口回绝了,说姑娘是太公带大的,凡事都是太公做主,这亲事他们家做不成的。”
云贞就笑了:“这不就结了,你又担心什么!”又道:“我看珊瑚那丫头也是小心明白的,怎么什么都给你说?”
桂枝笑道:“我们处的好呗!姑太太待姑娘亲近,她们也知道这些话不用避讳咱们。”。
云贞想了想,笑问:“是不是你给她们送东西了?”
桂枝抿嘴笑了:“我把那两个金鱼撇杖儿,她和玉钏,一人送了一支,开始还不敢收,我说这是我的,我们姑娘不管,也不问,她俩才收下了。”
云贞:“你倒也舍得。”桂枝:“这有什么舍不得,我又使不着!”
想了想又说:“我总觉着不得劲儿。姑太太是没说的,对姑娘极好,可是这个家沉闷闷的,讲话都不能大声,叫人透不过来气儿!姑娘没觉着么?”
云贞点了点头:“是有点儿。他们官宦人家,规矩多些也对,不然各人任意,不就乱了。”
桂枝摇头道:“也不是,你看金陵蒋二少爷家,排场比这里还大,也没见怎么样。蒋老爷虽然也板着脸,人却透着和气,不像姑老爷,看见就让人害怕。旁人也是,这家里人人好像都有八十个心眼子……只有表少爷在,才让人心里踏实些。”
云贞笑嗔道:“又乱说,咋那么多话。”桂枝吐了个舌头:“我就是跟姑娘说说。”又道:“论起来,还是咱们凤栖山最好,虽然没这样体面,可是人活的倒快活。”
云贞不觉出了会儿神:“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儿想家了。出来一年多,也不知外公他们怎么样了”。桂枝道:“是呢,我也想玉竹了。走多少地方,还是家里最好。”云贞笑了:“那是自然。”
不觉又过数日。云珩散开了心结,精神日渐充足,要去城外寺庙进香祈福。对云贞道:“趁着春光还在咱们出去走走,到园子看看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