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阑记(370)
少顷,忽见从里出来一个年轻女子,二十来岁模样,生得温婉端秀。向云贞含笑道:“这是云妹妹吧,母亲请妹妹进来相见。”
云贞忙站起身来,不知是谁不好称呼,就见孟起也掀帘子出来了,笑说道:“这是我屋里你表嫂。”云贞便知来人是李孟起的妻子秦氏,彼此招呼,一同入里屋来。原来里面还有一个宽阔隔间,安放着橱柜炉鼎,待茶的桌椅,四壁悬挂字画,古筝,宝剑等物。再往里才是云珩的卧房。
秦氏打帘子,云贞进门,只见屋内屏帐柜几,锦褥雕床,铺设十分富丽,地上立着两三个丫鬟。一个中年妇人正从床上下来,打量云贞,唤了一声:“贞儿”。
云贞一看面目,就知道是姑母了,忙走近前叫了声:“姑妈”,敛衽才要拜下去,却被云珩一把拉住了,颤声唤道:“贞儿,你就是我的贞儿…”一边说着,眼泪扑簌簌滚落下来。云贞到了这时,亦不免悲从中来,与姑母抱在一处,流下泪来。
云娘子哭的站立不住,秦氏在旁扶着,坐在床沿上。姑姪俩手拉着手,相对流泪。孟起劝道:“母亲别难过了,妹妹来是欢喜的事儿,如何又哭?当心哭坏了身子。”
云贞闻言忙止了泪水,又替姑母拭泪。丫头端水来,二人洗了脸,云贞这才整衣拜见了。
坐一处说话,云珩便问她从哪里过来,路上走了几天,又问在应天几时出来的……正说着,那边秦氏亲自摆放桌儿,奉茶上来,笑说道:“妹妹一路辛苦,快吃口茶吧。”
云珩笑道:“可不是,你一路上累的,我只顾拉住你说话。”云贞含笑道:“我没事,路上行走惯了,见到姑妈我也欢喜的很呢。”秦氏在旁笑说道:“一看贞妹妹就是母亲嫡亲的侄女,生的恁相像。”
云珩和云贞不由对看了一看,都笑了。云珩道:“人说养女随姑,说的可是,你这面目生的一点儿都不像你妈妈,倒像我了。可是细看风度神态,还是太公带出来的女孩儿,还是有你妈妈的影儿,错不了的。”
秦氏道:“我那时年纪小,还记得当年周大娘子,那气度就像画里的神仙一般,如今贞妹妹也是这等超逸不俗。”
云珩疑道:“你什么时候见过周娘子?莫不糊涂了?”秦氏陪笑道:“母亲忘了,那年我才八岁,随母亲去过一趟芜湖。不但见了周娘子,还见过贞妹妹呢,那时妹妹也就三四岁样子,还是个小娃娃呢。”
云贞听孟起说过,这秦氏嫂子,闺名秦慕南,原是李孚友人家孩子,从小收养在他家,在云娘子身边长大的,小时和孟起兄妹相称,大了就嫁给了孟起。所以她们婆媳之间没有芥蒂,只如母女一般。
云珩想了一想,面露笑容:“是有这么回事,我倒记不得了。”向云贞道:“你娘进门时,我已不在芜湖了,我俩见的倒不多。后来她殁了,你去应天前,我还带着你表哥回去过一次,”问孟起:“你还记得不?”
孟起一直坐在椅上听她们说话,见问点头道:“我记得,那时贞妹妹是个可爱的小娃娃,好像个磨喝乐仙童一样,教人碰也不敢碰的!”说的都笑了。
云珩对儿子道:“你怎么还坐在这?回来还没见你父亲吧。”孟起笑道:“我过会儿就去,好久都没看母亲这么欢喜了。”秦氏附和道:“说的是,这才一会儿功夫,母亲脸色都看着好多了。”
云珩轻轻叹了口气:“这么娘母子在一起,说说笑笑多开心。那日我与你父亲还说,圣人也讲‘莫非命也,顺受其正’,我是不懂你们男人,为什么总要功成名就,殊不知功名背后,都隐藏着凶险,君子当不立于危墙之下……”说着停住了。
孟起陪笑道:“母亲说的是,事情都过去了,我们如今也都好好的。您就不要多想了。您这病都是太过忧心的缘故,这次表妹能多待些日子,母亲也要自己宽心才是。”
云珩看看儿子,欲言又止。转向云贞道:“我又没什么病,是他们总找人来,这一年到头逼我喝了多少苦药汤,现在一闻那个味儿,我什么都吃不下。你来了陪我说说话就好,千万别给我诊脉开方了,就开了方我也不吃!”
云贞含笑道:“姑妈说不开就不开,我看姑妈气色还好,只是虚弱些,应该没有大症候,倒是多进些饮食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