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阑记(356)
汤都监自然也不高兴,但碍着通判府,一时不好说什么。只得劝说女儿道:“这事儿是他荒唐,可是世风如此,年轻人保不准不这样,先随他去吧,等时间长了,慢慢劝他,心就回来了。一味吵吵闹闹,传出去叫人笑话,总归还说是你的不是。”
丽娘委屈憋闷,忍不下这口气,今儿听说武继明又出来吃花酒,把继明贴身小厮叫来审问,得知了地方,带着十几个排军过来了。
武继明见老婆来,知道是来找茬的,心里着实不快。他想的是,自己没做违礼的事,丽娘新婚看不开,闹一阵子,慢慢的也就好了。今日把芸儿找来,还想美事儿呢:等酒席散了,让钱丰在园子里安排个地儿,俩人好春风一度。如今丽娘一来,美事儿就不成了,当着众人又觉着失了面子,又怕她闹起来丢脸。故此心里懊恼,神色尴尬,不知说什么好,只闷声在那里坐着。
俩女子弹唱了一会儿,酒桌气氛缓和许多。丽娘示意住了唱,笑道:“这不是很好么!怎么还说不堪服侍,依我说,两位姐姐唱的又好,生的又俊,真可谓色艺俱佳,难为是谁寻来的,恁地有眼光!”
大伙都不敢接口,丽娘只做不在意的样儿,也不看武继明,却向马怀德说道:“兄长也在这里。”
马怀德知道他两口儿闹架的事,又是弟媳妇,十分尴尬,心里只叫得苦。陪笑道:“今儿是继明摆酒,大伙儿给承影兄践行的,再过几天,蒋二哥就要去京里了。”
丽娘于是向蒋铭道:“原来如此,今日小弟来的冒昧,搅扰了诸位雅兴,还请蒋公子不要见怪。”
蒋铭笑道:“小官人哪里话来!您是贵客,平日我们想请还请不到哩。”说着看向武继明,武继明附和笑了。众人也随声附和,面上都陪着笑,肚里各装心思。萧纯上和允中对面坐的,俩人互相递眼色,暗自吐舌。
丽娘笑说道:“既是小弟来迟了,就敬蒋兄一杯,权做小弟赔罪吧。”说毕端起酒杯敬他,蒋铭忙说“多谢”,二人对饮了一杯。
蒋铭心道:“这汤娘子行事豪爽,她既是扮了男装,又自称兄弟,我只当她是男子说话也罢了。既然来了,不论如何得帮继明一把,给他两口儿说合说合。”
便向武继明道:“刚我还说呢,与继明兄相交多年,多承你关照,这几年大伙儿不在学里了,只因为有你,还是时常聚在一块儿,倒没疏远,十回里有七八回也都是继明兄破费。真叫我们不好意思的。今日难得小官人驾临,做兄弟的借花献佛,敬你们二位一杯!”
众人这么一闹,武继明已放下心来,又看丽娘应对自如,渐渐自在。听蒋铭如此说,就笑了,说道:“瞧承影说的,咱们兄弟多少年了,还说这些!倒显得生分了。什么都不用说,全在酒里吧!”
一边说着,端起杯来,大伙都看丽娘。丽娘想道:“这么多人,不好折他面子,更不好伤着旁人。”于是相随也举起杯来。
武继明顿时欢喜,饮了酒,向蒋铭照了照杯底,笑说道:“咱们几个交情,自是没说的,就怕承影往后做了大官,身边非富即贵,就把我们这些穷朋友,都打到赘字号里去了!”
蒋铭呵呵笑了:“快行了罢!这话别人能说,你也好说的?再说小弟岂是那样人!”萧纯上接话道:“承影不是那样人,对了,你这次必然高中,能留京里得个职就好了,等明年我去会考,就有投奔处了!”武继明道:“纯上说的正是,明年我也去,到时咱们一块儿走!”
蒋铭笑而不语,叹气道:“唉,其实我心里,也想明年大伙儿一起去,实在不愿意占这个先,说了又被我爹骂。我想着,不管今年怎样,明年横竖还要再考一次。”
萧纯上赞道:“承影就是有志气,不愿从恩科出身。”武继明插口道:“什么志气?他就是狂呗!”向丽娘道:“上学时候他就这样,多少人都算上,顶数他,仗着自己记性好,最狂了。”众人都笑起来。
汤丽娘也笑了,说道:“这固然是蒋兄有志气,不过依小弟愚见,恩科和常例科其实一样,不过是晋身入门。比如我们武行,就是领了官职,做了将领,也还是第一步,本事高低,还是到校场乃至战场上才见真章。文科小弟不懂,想来,也得有真才实学才能立住脚,图得长远!”
蒋铭笑赞道:“小官人说的是!到底是小官人从汴京来的,识见高,小弟实是佩服。”众人附和。武继明见妻子落落大方,侃侃而谈,心中得意,不觉笑容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