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阑记(30)
陆玄经过这几日,知道他性情了,就不坚持,由他坐在客位,自己在主位相陪。因不能饮酒,只以茶相代。景茂陪着坚白吃了几杯。
陆玄看了陆青买回来的点心蜜饯,笑说:“看来,还得经事儿才能长大,出来一趟,你倒学会买东西了”,让他给云姑娘送过去。
陆青得大哥称赞,满心欢喜,提着东西上岸来。心里犹疑道:“见了面,我该怎么说呢?”
正自踌躇,忽见二嘎子走来,手里拿着几枝桂花。那花开的颇有几分雅致,散发一阵阵甜香。
陆青正要问他,望见桂枝从那边舱里出来了,打招呼道:“陆二爷”。
陆青登上船来,把手里食盒子递给她:“你把这,给云姑娘拿进去吧”。桂枝接过食盒,含笑说:“多谢二爷,叫您费心了。”
二嘎子跑上前来,满脸堆笑道:“还有这桂花!是我们二爷特意让我带过来,送给二位姑娘解闷儿的。”
陆青一听,“腾”地把脸红了,却不好分辩。桂枝一手把过花枝,凑上去闻了闻,笑吟吟向陆青福了福身:“这花儿好,我们姑娘一定喜欢!二爷想的可真周到。”
陆青想说句什么,看见二嘎子在桂枝身后,杀鸡抹脖儿地使眼色,就没说出来,只点了点头,回过身走了。
到得自家船上,二嘎子凑上前来问:“咋样?这回我将功折罪,做的好不好?”
陆青脸还红着,却忍不住赞他道:“做的好!看不出,你还挺会买东西的。”
二嘎子叫道:“这可不是买的!这是我从酒楼门前树上折的,就这几枝开的好,让我折了来,怕他小二骂,藏着掖着,出了一头的汗哩!”
凑近了,涎着脸说:“小的立了这大功劳,哥儿也不赏些什么?”
陆青笑道:“行!待会儿赏你,我赏你一顿窝心脚!”两个笑闹了一场。
黄昏时分,陆青端些酒菜,跟二嘎子在烟蓬底下吃喝。二嘎子叹息道:“唉!明儿你们就上岸了,我听说,那小娘子也是应天的,你们还沾亲带故,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我可是没戏了,再也见不着桂枝喽!”
陆青道:“你不是也在应天么?”
二嘎子道:“我这四海为家,什么时候在哪儿,哪里有个准儿?就算在应天,为了这口嚼谷,整天脚不沾地儿,哪还有功夫会朋友,再说了,我也没什么朋友,桂枝那丫头,根本她也看不上我!”
陆青道:“别说这话!你怎么没朋友?从今往后,我就是你朋友!你告诉我落脚处,回头到应天了,我去看你。”两个人相互劝酒,都喝的晕晕乎乎。
却说云贞在舱里,忽然闻到一阵花香,见桂枝一手提个吃食盒子,一手把着几枝桂花进来,欢喜道:“哪儿来的花?”
桂枝道:“那边船上陆二哥送来的”。云贞寻了个瓶子,装上些水,把花插上,满舱都是香气。赞道:“这花真好。”
桂枝含笑道:“我看那陆二哥,好像对姑娘有几分意思。”
云贞只顾闻着花香,低声道:“莫乱说。”
桂枝道:“怎么是我乱说,我不信姑娘看不出来。”
云贞赏玩一会儿桂花,说:“心里无事,天下皆安。这些事,你心里要是不想,就不要讲它,说多了,反倒说出事来了。”
桂枝笑道:“好好好,我知道了,从此不说了。”
云贞思忖道:“我看这花,不像是那陆二哥想到的,倒像是那个船家小哥儿的心思,这几天,他可没少跟你献殷勤。”
桂枝眉开眼笑:“刚才姑娘还叫我不说呢,这会儿自己反倒说。”云贞就笑了。
桂枝道:“我管他是谁送的,花也好,果子也好,咱们享用便了,反正又不是分外来的。”云贞赞道:“你这话说的好。”两个人收拾了一下,坐下吃东西,说些姑娘家的闺房话。
次日酉初时分,船至金陵江口。因周坚白一行到下个码头靠岸,就在船上与陆家兄弟举手作别。陆青望着他们远去,心中有些失落,又想到以后回了应天,还可以见到云贞,就把这桩心事暂且搁下了。
待船靠岸,陆玄打发景茂去蒋家报信,雇人搬运货物下船。陆青和二嘎子告别,如此忙乱了一阵。不消细说。
只说周坚白带着云贞桂枝,又行了一程,到水西门码头上了岸。周坚白问云贞:“你累不累,要不要雇个轿子?”
云贞牵着桂枝的手,笑说:“不要轿子了,船上闷了这么多天,还是走走路,也好看看金陵城的风景。”
周坚白最疼这个孙女,就依她,只雇个小厮担行李,三人迤逦走来。一路斜阳,秋光满目,金风习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