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阑记(238)
蒋钰道:“秦家谋逆是实,可云珔确实有些冤屈,听说,是查到了两封书信,里面有些牢骚怨愤的话而已,况且还是三年前的书信,他一个文人,哪有什么谋逆的心思,只是赶在风口上了,说不得,也是他时乖命蹇。”
蒋铭插口道:“既是这样,爹爹怎么不给朝中太傅写书,这种时候,总要有人为云家分辨,爹爹与云伯父有旧,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一家无辜落难么?”
蒋毅正色道:“胡说!我现下又不在朝中,平民百姓一个,拿什么给他分辨?太傅什么身份?云珔牵涉的是,可是逆案!太傅更要避嫌,岂能随意说话?再者,你怎么知道朝中没人分辩,御史台那么多人,难道都是吃白饭的?这个案子,判的这么重,你知他书信里写了什么?就算真有冤屈,总是言语不知检点,才教捉住了把柄。这件事,你们都要引以为戒,切记朝廷大事不可妄言,尤其是写在字纸上的,更要慎而又慎!”
蒋钰应道:“父亲说的是。”蒋铭嘟哝说:“明知别人冤屈,却顾着自己安危,不敢直言进谏,也不是正直臣子所为。”
蒋毅蹙眉斥道:“这是什么话?是说谁呢?”都不敢答言。静了一忽儿,蒋毅盯着蒋铭,严声说道:“这是谋逆的案子,一牵涉进去,就是全家的事,全族的事,搞不好宗祠受损,玷辱祖宗!这是逞匹夫之勇的时候么?”
蒋铭不敢再说。他怎不知事关重大,只因关系到云贞,乱了方寸。允中见父亲发怒,在旁吓得不敢出气儿,一声也不言语。
蒋钰接着道:“听闻最初,是在秦家密室发现了南唐故宫的东西,并有谋篡手书实证。京中来的消息,定的大逆罪并不冤枉,所以才处的这么重。只是这件案子,确实有些蹊跷,按常理,这样的逆案,必定还有共谋的,多数有武职人干涉其中。可是牵连人里,没查出一个武官来,听说秦府有个要紧的书办,又不知哪里去了。”
“所以凡牵扯进来的,都被揪住了不放,像云珔这样,本人才递解京中问罪,就先发落家属,也是以前没有过的。听说云老太太草草下了葬,次日官差就催云珔启程,一刻也不容耽搁……如今朝中人人自危,都怕牵扯上,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我想,云珔到京还有一段时日,父亲要进言,也需等等,避过这风头,先写信向太傅问问情形,再做计较也不迟。”
蒋毅点头,沉吟道:“行,就依你说罢。”
蒋钰又向蒋铭道:“你也别太着急了,云家虽然落难,所幸人还都好好的。云姑娘更是毫发未损,为今之计,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你的亲事,金陵多少双眼睛看着呢,这个时候提亲,不是惹人耳目么?要是有人追究起来,势必查到云姑娘出身,就不是保护她的道理了。”
蒋铭:“大哥说的是。”知道当下只好静观其变,别无他法,心里十分难过。与允中一同辞了出来。
没过一会儿,白氏和蒋锦都知道了。蒋锦也为云贞难过,对哥哥说:“事已至此,一味伤心也没有用。哥还是多往好处想,不要急在一时。至少云姐姐置身事外,一身平安。婚事眼下不能提,也不是全然绝望了。要我说,你两个是天生般配的一对,只要你没娶,她未嫁,将来就有可能在一起。过不久到应天,见面好好商量一下。前时爹爹既答应了提亲,说明也觉你俩相配的。等案子平息了,你俩要在一起,也不是什么难事。”
蒋铭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只怕到了应天见不着她,出了这么大事,太公一定带她出去避一避,下次见面不知什么时候,所以我心里着急。”
又过了两日,传来消息,说是云珔本来身子不大好,遭此打击,愈发病重了。加上老母亲猝然离世,雪上加霜,悲哀过度,三天水米不进,押解吏卒怕他死了担责任,请医调治,百般救护,然而云珔死志早萌,就此一病不起,竟撒手西去了。——此事在常兴动身之后,所以云贞往南路上并不知道父亲没了,直等到了句容才接到噩耗。此是后话不提。
却说三月中旬,张均如约来到金陵,迎娶蒋锦。蒋铭带着李劲并几个家人,送妹妹到应天成亲。一到宋州城,就寻空去了周家。只见到玉竹和钱妈妈,说太公去真源县陆家诊病,云贞带着桂枝,同周通序出门走了。
蒋铭得知云贞平安,心里稍稍安定。次日去陆家铺子,见到何掌柜,说是陆玄和陆老爷都病了,没来,只一个得力伙计来往真源传递消息,婚宴自然是不能参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