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阑记(210)
猛然间想起昨天蔡小六醉酒,说的那些怪话,难道……说的是赵小娘?又回想那天,雀儿叫文权“官人万福”……如此一幕一幕,越想越惊越怕,背脊上汗都出来了,不知不觉站起身来,踩的水盆底咯噔一声响,才发觉自己还在洗脚。
陆青胡乱擦了脚,穿上鞋袜出门,遥遥听见街上巡更的梆子响,收住脚步想道:“这么晚,大哥一定睡下了……”转念又想,“这事不能让大哥知道!”只得回屋,脱了衣服躺下,翻来覆去,一刻也不曾睡着。好不容易等到天蒙蒙亮了,起身出门,一径走到卢九家来。
到了卢家,他家小厮说道:“九爷去衙门应卯了。”
才想起卢九这会儿应在衙里伺候早班,便走到县衙门前树下等。不一会儿,见卢九和蔡小六相跟着出来了。陆青上前迎面拦住,也不理蔡小六,只向卢九道:“九哥,请借一步说话。”
蔡小六因前日酒桌上说漏了嘴,看见陆青心里就打鼓,见这架势,一声没言语,拱手告辞走了。卢九见陆青阴沉着脸,小心问道:“二郎有事?”陆青道:“我有句话问九哥。”
卢九笑道:“这大早,有什么事说,你还没吃饭吧?不如随我到家吃饭,边吃边说。”
陆青哪里等得吃饭,却又一想,这话去哪儿说都不方便,反倒是去他家还好说些,便点了点头,两个一起去了。
卢陆两家是熟识的,过年陆青也来给卢老爹拜年,家中大小都认得。卢九领他进屋,喊老婆端早饭。笑道:“一块吃吧。什么大事,还能不吃饭了?”陆青看左右无人,便道:“九哥,那日小六说的什么意思?请九哥实话告我。”
卢九正喝粥,差点儿呛着,放下碗道:“那日小六说的醉话,谁知说的什么,你理他呢!”
陆青“呼”地站起身来:“九哥!咱们这么多年,兄弟可有甚对不住九哥的?叫我蒙在鼓里,遭人耻笑,不是做兄弟的义气!”
卢九也忙站起来:“二哥莫急,我怎么不说实话,小六你还不知道的,喝醉了酒,掉粪坑时候也有过,酒后胡沁的话,你当什么真!”
陆青急了,手往桌上一拍,震动得碗筷乱跳:“九哥不说,我这就去问小六,不信问不出来!可有一句话,做兄弟的说在前头,要是找他问出来,我和九哥的交情就到此为止了!”说毕转身就走。
卢九赶上两步,扯住手臂道:“你听说什么了?莫听旁人乱说!”陆青道:“不论谁说,我自有道理。我只问九哥,那日小六的话,是真是假!”
卢九不言语。陆青咬牙恨道:“我知道了!多谢九哥!”回身又走,卢九上前拉他,陆青挣脱了,只顾往外走,卢九见拉不住,抢步上前将门掩住,陆青便去扯门,两下拉扯,被他将半扇门板卸脱了,“哐当”一声歪在旁边。
陆青兀自往外又走,卢九急喝道:“你去能怎地?!这事让陆大哥知道了怎么办?陆叔知道了,又怎么办!”陆青听见这话,才站住了,越想越是无法可处,只恨的咬牙切齿,连连跺脚。
卢九道:“你不要着急,依我说,现在已经没事儿了。”又道:“这饭不用吃了,咱俩去外面喝一杯,慢慢说。”同陆青到酒楼来。酒楼才开门,俩人是头一拨客人。叫了几样菜饭,一壶酒。
陆青沉着脸问:“你俩怎么知道的,是不是人人都知道了,只我们家里不知道?”卢九道:“怎会呢?要那样,我能不告诉你么?现在就是小六和我知道,旁的没人知道。”遂将原委道来。
原来自从进了腊月,蔡小六搬来哥哥蔡小四家歇宿。小四家也在北街,与盼盼住处只隔着一条暗巷。一日黄昏,小六到下屋取柴,看墙上有一道裂缝,原来让柴挡住了,现下露了出来。听见外头好像有响动,就凑墙缝跟前往外瞧,只见倏忽一个人影闪过,再一看就没了。
小六吓了一跳,以为闹鬼。绕去前街打听,知道那跟前住的陆家大郎的小妾赵氏。蔡小六曾望见过盼盼,知道院儿里出身的,是个美人。因想道:“是我眼花了,还是真有什么人找她?”从此就留了心,每去下屋,都顺着那墙缝儿往外瞅一瞅。
过了没几天,果然又见一个身影经过。这回也没看清楚,但因他与文权太熟悉了,直觉那人就是文权。次日寻个空儿,往巷子里查探,发现那边墙角有个小角门,甚是隐秘。他是做公的人,有些经验,察觉角门新近有人开关过,从此知道了文权密事。不敢跟别人说,因与卢九相厚,与卢九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