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阑记(184)
向陈安道:“这样吧,你下去安排,再租他一块田,够他生活也罢。把话说清楚了,或是他自己耕种,或是转租给别人,我都不管,也不要他缴租。他那儿子不成人,想来铺子做事,万万不行!又不能写,又不能算,来做什么?也忒不成个器!你让他好好经管经管。至要莫过于教子,趁着年纪还轻,教训他做人的道理才是正经。”
蒋铭接口说道:“可有一样,现下有他在,这么着还行,要是他没了,就把地收回来罢。他那儿子,就他惯着也罢了,旁人谁养着他?咱家又不管收废物的!”
蒋毅笑了笑,没言语。向着允中,问他从哪儿来,今日做什么了。陈安见状,便带着陈全告辞出去了。
允中说了去奉先寺的事,怎地遇到了悟因大师,怎地与他谈论佛法,只把那些吐露心声的话略去不讲。笑说道:“其实我也没怎么听明白,就是觉着心里敞亮了,有种茅塞顿开之感,也不知道为什么。”
蒋毅看他眉开眼笑,脸上比平时多了舒缓随和之气,也自欢喜。说:“悟因师父,那年我和虞先生去奉先寺进香,遇见了,相谈过的。他是有修行的法师,佛理通透,你们多向他请教请教,也是正理。”
少停又道:“只是这佛家法理,跟咱们儒门学问不是一途。佛家讲的是出世间法,谈的是苦,是空,学的深了,也会移人性情,只叫人往空门上去,把这世间的情理都看淡了。若是就此荒废了人情人事,就偏了正道了。”
蒋铭道:“我好像记得,咱家在汴京时,大哥有个同窗,就是因为去寺里谈佛法,谈着谈着,不知怎地,好好的人就出了家,做和尚去了!”
蒋毅点头:“是有这么一个人,天分很高,遇事颇有见解,小小年纪,诗文都做的不凡,那会儿都以为将来必成大器的……所以说,你们不管学佛学道,都要谨遵儒学正统,中庸之道把持得定才是。经史子集学通了,多思想治世修身的道理,莫往偏门左道上去了。”
允中笑应道:“爹说的是,我都记住了。只是,我今日跟悟因师父谈过一场,不但没觉着空,反倒觉得,这人世间的人和事,比从前更真更切,更好了似的。”
蒋毅笑道:“哦?那你说说看,怎么个更好法儿?”允中想了想:“这…我也说不清楚,就是觉得,觉得心里欢喜。”蒋铭笑道:“这个我们都看得出来,你现在就好像吃了蜜糖,欢喜两个字都在脸上写着哩。”说的都笑了。
又提到遇见武继明的事。蒋铭奇道:“他陪他令堂听经去了?那可是要有耐心烦儿,这不像是武继明做的事了。”
蒋毅在旁听着,忽问道:“前时在人家做客,我怎么听说,那武继明如今不学好,专一流连花酒,往那本司三院里去,风流博浪,挥金如土。可是真的么?”
蒋铭笑道:“也没有传说那么样儿,他就是爱玩些,好个热闹罢了。”
蒋毅“嗯”了一声,道:“他们武家也是诗书门第,武通判治家有法,想也不至如此不堪,可见传言可畏。只是,年轻人太爱玩了,荒废时日,总是不好。你们也该时常劝着些,才是朋友之道。还有,你俩要仔细,不能跟着他一块胡闹!”
兄弟俩齐声应喏了。蒋铭陪笑道:“我们也劝过他的。只是这劝人的话,只好‘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则止’。要说一起玩,就是有时见个面,吃顿饭。胡闹的事,我们俩怎么敢呢!”蒋毅点头,又教导些劝学的话,不提。
光阴荏苒,不觉就到了年末。这一日,蒋毅和蒋铭、蒋钰三人在书房坐的,蒋钰说起后日回泉盛老宅,往祖茔上祭,另外去虞先生住处,给他带些年货和日用物品。
蒋毅道:“年前就你去吧,铭儿他俩就不去了。你见了先生说,过了春节我带他俩一起下去,到时去看他。”
蒋铭想起来:“那我得遣人,快去告诉继明一声,前时他也说要去看先生呢!我和三弟不去,想必他也不去了,说不定要捎带礼物,就让人跟着大哥一道去罢。”
蒋钰笑道:“你说武继明么?他哪还顾得上这些!他最近在家闭关呢!打量过了年,也未必能放出来。不信你就去找找,管保见不着人。”
蒋铭惊讶道:“他出什么事了?前时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出不来了?”蒋钰道:“我也是那天同大尹府刘管家吃茶,听他说的。”当下告诉一番原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