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阑记(183)
一时吃毕了饭,再向外看时,人都不见了。允中低声道:“其实,纯上哥也挺可怜的。”
蒋锦不说话,半晌问:“他成亲有半年多了吧?”允中道:“差不多,也就半年吧。我看他也不怎么开心。”
蒋锦微微皱眉道:“不开心也是成了亲,就该好好过日子,不要再想些有的没的。本来没有的事,非要心里想,不是自找苦吃么?都到这个时候了,易地而处,你怎不想想,他那娘子可怜不可怜?”
允中不由怔了一下,笑笑:“姐姐说的是。”又说:“上次听他话里意思,跟他娘子两个也好多了,想是时间长了,他也知道是空想,只是不能忘情罢了。”
蒋锦“嗯”了一声,低声道:“我也不是说什么对与错。只是像今天这样,就怕无事生非,平白招惹闲话。”
允中道:“姐姐说的是,我知道了。”三人下楼,上车,一路回府。
预知后事,且看下回。
第67章 (上)
【痴子弟争风闹花院】
二人回到家, 蒋锦自归房去了。允中听说父亲和管家在花厅说话,便走了来。一进门,就见蒋铭、陈安和他儿子陈全都在,正与蒋毅谈论乡下田庄的事。允中就与陈全在下首坐了。
原来蒋家在润州泉盛乡有些祖田, 交付佃户耕种。佃户大多是姓陈的, 和陈安, 还有蒋毅的亲随陈升, 他们都是同族。前不久陈安父子下乡收租,今日祖宅那边的家人陈文、陈亮两个押车进城来送钱粮。
只听陈安说道:“按说今年年成不错, 有些户没缴上来, 或是缴不足,都是摊上了事故, 或是家里有人生病的,我都访查过了,多是实的,也有几户不实。老爷看,怎么处才好。”
蒋毅道:“还是依往年成例, 确是家中有事的, 你看着, 酌情减免罢了。事不明的,权且做账挂欠,明年再催,按例收息便了。”
蒋铭插口道:“去年就是年成不好, 减免的多, 有几家连前年欠的还没缴, 一例都免了。今年年景好还赖着不缴,就是指望拖个一年两载, 赶上灾年,这账就烂了!要总这么宽,越惯越刁,别人有样学样儿,不都混赖起来?依我说,陈叔得好好查一查,想法子整治几个才行,至少加息,他就不敢了。”
陈安道:“二少爷说的也是,老爷的意思呢?”
蒋毅沉吟道:“你们说的这些,我也料到了。我也不是一味要纵容,只因这些庄户,都是上一辈就结交下的,本来都是厚道人家,如今子孙不肖,咱们还要顾及前人脸面和情分。眼下只要还说得过去,姑宽容罢了。”
又对陈安道:“你跟他们说,这账记着,既有事,缴不上也可恕,可要再赶上灾年,想要接济,我这里可就没有了。”
陈安应道:“老爷既这么说,我知道怎么处了。”
又道:“前年大少爷做主,卖给润州方家的田,庄户们如今叫苦连天,听说方家的下来收租,请衙门皂吏跟着的,庄户须摆香案迎接,欠租的还要拉去打板子,那些惯常赖租的都不敢了,有几家摊上天灾人祸,想减免,哪有那等好事!前几天有两个找着我,求我问老爷,看能不能把地再收回来,我说,这还不是你们自找的?原来在这边,想尽了法儿抗欠不缴、偷奸耍滑的,如今遇到硬茬了,又怎样?敬酒不吃,偏要吃罚酒!”
蒋毅微微笑了笑,轻吁了口气,说:“那块田本来就是后买的,不像别的,是祖产。守着这些也够了,还收那做什么?我早看出来了,银钱进项不能指望这,还是得做些买卖经济才是。”
陈安道:“老爷说的是,那会儿老爷找经纪行,让大少爷学做买卖,我还有些不明白,现在看,要没有这一项,这么大个家,不知怎么撑住呢。”
又说了一会。陈安问:“那,陈双说的那些事,老爷意思怎么办?”
蒋毅略犹疑了一下,问他:“你看呢?”
陈安陪笑道:“论起来,他是我没出五服的兄弟,可行事也忒不像样,我就不说了。但凭老爷做主,我没二话。”
蒋毅又看蒋铭。蒋铭道:“要我说,管他要饭呢!当初是他闹着要走,独门立户去,一个钱没要他的,又给他一块好田,那块地也值得二百银子,就租出去,也够他全家饿不死了。如今他小子败家,地也糟蹋没了,又想回来,天下哪有那等好事!”
蒋毅蹙眉头沉吟片刻,道:“这个陈双,当年他爹陈山是你祖父的伴当,鞍前马后,与主子一起共过甘苦的。如今虽是没了,旧情却不能不念,总不能看着他沦落没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