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阑记(128)
又问:“李公子也是习武之人,可曾上过战场么?”
李孟起答道:“晚辈学过些武艺,只是粗浅,并没经过战阵。”转脸看了看蒋铭,又道:“方才看窦兄和蒋兄比试枪法,真让晚辈吃惊不小,原来庄主这里竟是潜龙伏虎之地。”
窦从义听了这话,心中十分欢喜,便问刚才战况,窦宪略说了说。从义道:“依我说,难得今日人多,趁着天还没黑,你们小哥几个再练练去!有人愿意去不?”
原来这窦从义最是随性,身边人越是热闹自在,他越是开心。平素儿子女儿当面说些反对的话,他也不以为忤,是以窦家没有许多礼法讲究,这个情景,任谁都能发言的,蒋铭几个来了不到半日,倒像是久惯熟识了。一时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忽见李孟起站起身来,向窦从义拱手道:“晚辈有个不情之请,还望窦庄主与韩前辈成全,休怪冒昧。”
窦从义略一怔,笑道:“贤侄不要拘束,有什么话,尽管说好了!”
孟起道:“今日机缘难得,孟起想请韩师父指教一番,也给庄主与夫人助助兴。不知两位尊意如何?”
话音一落,众人静了一忽儿,随即哗然一片赞声。自窦从义说了韩世峻旧年杀敌一番话,大伙儿都想看韩世峻施展本领,只不好提出来。这会儿李孟起主动提出,别人不消说,就连窦灵儿和允中、云贞,乃至周敏都想看了。
韩世峻见此情形,不好推脱,只得应了。问道:“请李公子说,咱俩怎么个比法?”
孟起笑说道:“韩师父练的是上阵杀敌的本领,不如,晚辈就与您好似战场应敌一般,上马比一比,您看如何?”
他话音一落,窦宪和灵儿先拍手叫好,众人都看韩世峻。世峻无奈笑笑:“瞧你们这样,我不答应也不行了!说不得,只得献丑。”随同孟起出了屋,招呼人取枪拉马过来。
众人都在窗边观望,窦宪、陆青、李劲三个索性出了门,站在厅前台阶上。此时空中阴云密布,渐渐起了风。庄客拉马过来,韩世峻仍是骑那匹棕黑马,却给孟起牵来一匹白色灰鬃高头大马,原是窦从义平时骑乘的。
二人上了马,持了枪,跑开两边,立马相对。他两个身量都颇高大,一个五十来岁,老当益壮,一个二十七八,正在英年。众人只见暗淡天光之下,两匹骏马,两个大汉,威武雄壮。皆喝彩道:“好不威风凛凛!”
庄客们早把两面战鼓抬了出来,急急擂了两通鼓响。韩世峻将手中枪向空中一举,鼓声息了。二人同时纵马而出,銮铃响处,两马相交,双枪并举,战在一处。但见来去往回,人对人,马对马,四条臂膊纵横,八只马蹄撩乱…众人皆屏息观看,没一丝声响。允中已是看的呆住了。
当下战了十几个回合,正斗在酣处,忽见风势转厉,一阵接着一阵,猎猎地吹起来,星星点点的雪粒子从半空里播撒下来,寒风卷着,扑到人脸上,沁凉入骨。
别人暂不表,单说蒋铭和陆青,他俩来时路上与响马战了一场,虽是小战,却都是平生头一次在军阵中厮杀,与平时演武场上大不相同。如今见这情景,都想起那日的事来,心潮翻涌,热血上冲,恨不得也要上马一试。那蒋铭见孟起枪法高超,心里又是赞叹,又有几分嫉羡。
不一时,场上已斗了三四十个回合。却见风小了些,雪霰已变成片片雪花,飘飘悠悠,洋洋洒洒,漫漫地下来了。
周敏悄对窦从义说道:“叫停了吧。”窦从义才发觉天已昏黑,才要说话,却见场上二人踅住了马,并骑行到近前,都下了马,庄客接过兵器。二人拉了拉手,一块走上厅来。
李孟起笑说道:“韩师父手段高强,孟起输的没话说,实在钦服。”韩世峻道:“哪里,是韩某侥幸了,要不是今日李公子旅途劳乏,我岂成对手?”
众人因天色暗了,风雪交加,都没看清楚谁胜谁负。听如此说,才知是韩世峻略胜一筹。
窦从义大为喜悦。命人上了窗板,掌灯,又教厨房重新置备酒菜细果来。众人吃酒说笑。直到起更时分,才渐渐散了。蒋铭几个从教场厅出来时,那雪下的正紧,半空里直如搓绵扯絮一般。
大雪直下了一夜。次日天光亮了,雪还未停,空中兀自纷纷的乱舞梨花,地上雪已有半尺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