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阑记(11)
说毕屈身,盈盈拜了一拜。
陆玄见她面带泪痕,如梨花着露,娇媚无比,早已心软了,怎禁得又是这般低声下气,忙道:“娘子言重了”。默然了片刻,问:“前日娘子遇到的那一起强徒,是些什么人,娘子认得么?”
盼盼含泪道:“若说不认得,官人必不信的。只是,奴虽不认得那些人,却猜得到来路,不过是因奴家不愿屈从于人罢了。微贱之身,无人相护,时时受人欺辱。也是因了这个缘由,奴今日才顾不得脸面,来见官人,实是……不想错过了官人。”说着,那眼泪如断线珠子一般,扑簌簌滚将下来。
陆玄见她此番情景,心中早已没了主张。半晌方道:“我家中虽无正妻,但有母亲在堂,你若过来,不能做正室的,只怕委屈了你。”
盼盼听话头变了,脸上还带着泪,却禁不住欢喜之色,低眉含羞说道:“只要能随侍官人左右,奴就是做丫头婢子,也是愿意的。”
陆玄见她娇态,难以自持,不由走上前来,盼盼抬头望他一眼,嘤然偎入怀中。莹儿在门外早听见了,欢喜的直跺脚,捂着嘴儿笑。
第二天,两个婆子又过来,这边陆玄让何九找了个妥当人,办立文书过礼等事。盼盼实年二十三岁,八百贯的妆奁也是没有的,只些簪环衣服,随身器物装了一个箱子,另有一架琴筝。陆玄久惯行走,知道媒婆的话当不得真,也不计较,付了各项使费,给了谢媒钱,另拿出银子来,打发人给盼盼置办头面首饰,四时锦缎衣裳。
不消几日,都办妥了。只是一样,陆玄现住在店里,地方虽宽敞,却是陆家人来去的地方,陆廷玺来了也在此起居。盼盼过来不便。
盼盼已把住处退了,过几天要跟着陆玄回县里去,偏这三五日找不到落脚处。王婆道:“这可巧了!老婆子家有个亲戚在这左近,有个小院空着,倒像是专给大爷备下的。”
于是盼盼带着莹儿搬了进去。当晚陆玄歇在盼盼处,二人郎情妾意,卿卿我我,鱼水之欢,自不尽言。
连续三天,陆玄都没去店里。这日,正跟盼盼说起明日回镇上,莹儿来报说,“铺子里伙计来找大爷,说是二老爷从县里上来了,已到店里住下,等大爷过去叙话哩。”陆玄慌忙起身,穿戴整齐了,赶过去见陆廷玺。
见了叔父,脸上难免有愧赧之色。廷玺已知道他纳妾的事,倒没说别的,只说:“你这个年纪,身边也该有个女人,一时寻不到合适正妻,先纳一房妾也不打紧。”又提醒他道:“听说这女子出身来历不清,你娘那边儿只怕不乐意,你得想好了怎么处。”
说了一会儿铺子经营的事,廷玺就让他回去,并说:“明早你回,直接启程吧,不用过来见我了”。
盼盼看他匆忙离去,回来后脸上不似先前高兴,以为他因自己的事,受了叔父责备。也不敢问,心下十分不安。忖道:“这几日看他待人接物,确是一个稳妥的人,却不知他家里怎样,眼下刚成亲,自然是情浓意浓,等时间长了,难说好歹。若是他家老太太不容,他又孝顺,怕到最后自己还是没个着落。”
这么想着,脸上掩不住,现出忧烦难过的样儿来。陆玄抚弄着她头发,问:“才刚好好的,怎么又伤心了?”盼盼强笑道:“没事儿,只是想起从前的事罢了。”
陆玄一只手抬起她下巴,看着她眼睛,笑道:“这话不真。”盼盼低了眉眼,轻声道:“奴自思出身卑贱,怕堂上老太太不容,大爷见弃。”
陆玄道:“要么你就住在这里,不跟我回去了,只待我来时相聚,如何?”盼盼急道:“那怎么行,这宋州城……是我的伤心地,我一时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
陆玄看她急得脸都红了,伸手刮一下她的鼻梁,笑道:“看把你急的!你且宽心,母亲待我最宽厚,历来我拿主意的事,没有不允的。退一步讲,就算老人家不答应,我陆玄是个男人,说话算话,吐口唾沫是个钉儿,你既跟了我,我许你一世安稳周全,休要多虑。”
盼盼听了,大为动容,转忧为喜,偎入陆玄怀中。二人心结连理,曲尽缠绵。陆玄自不消说,早就把一腔男儿志气,化作了绕指柔情,恨不得将自己化在她身上。
次日一早,车马启程,一路无话。进了县城,陆玄没叫直接回家,而是停在了东南的来宾客栈,安顿盼盼和莹儿住下,嘱咐店家杨二嫂预备饭食,好生看顾。
对盼盼说道:“你暂时在这里待着,等我回去禀明了母亲,就来接你。”盼盼赶着问他:“要是老太太不许我家去,怎么办?”陆玄道:“不管怎样,我晚上必来的。”说着出了客栈,往家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