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阑记(101)
陆青正自诧异,却见李劲走上前,探手到草丛里,往那麂子头上把住两只短角,用力扯过一旁,原来麂子中箭栽倒后,上半身被树下荒草遮掩了,扯出来,才看到麂项上另有一箭,左侧一边箭尾,右侧一边箭头,竟是穿透了脖颈的。这支羽箭,与麂子臀上中的箭明显两样,才是陆青射出的那一箭。
李劲道:“这支箭是我们的了,你倒说说,这鹿该归谁才是?”
三人脸上俱都变色。小厮看看李季隆,转头对李劲道:“自然该归我家公子。这鹿我们一早就看着了,追了大半天,若不是我们赶它过来,你见也见不着,还能射着了?”语气倒是客气了几分。
李劲笑道:“既是追了大半天,怎么都没打着?就是这一箭,要不是我们在前头拦住了它,你们怕也射不上呢。”
那小厮见他口齿厉害,自己的主子又执意要这猎物,便同李劲争吵起来,如此这般,两边各不相让。
按陆青的脾气,往常遇到这情形,不过让给他罢了,还得结识一个朋友。可是今天,一来因这乌金鹿是稀罕物,心里着实放不下,二来对方傲慢霸道,反激起了他不忿之心。想:若是这样就把东西让出去了,知道的,是自己大度,不知道的,倒像是怕了他了!
另一方,李季隆从昨天上山,偶然瞥见这只麂子,红了心就要打它,今儿一早出来,漫山遍野地踅摸,如今射中了,还没来得及欢喜,偏遇着陆青也射中了,心中实是恼恨。他平素骄慢惯了,这会儿身边又有常达跟着,那常达武艺高强,自谓无人能敌。故此也执意不肯相让。
第38章 (下)
【分脍炙聚宴闻歌】
当下吵不出结果。陆青道:“即是这样, 我有个法儿,按我们家乡规矩,我跟你比试射箭,三箭定输赢, 谁赢了, 谁要这鹿, 你说怎样?!”
本来他箭穿鹿颈, 猎物归他也是合情合理,提出这个法子, 算是让了一步。
小厮和常达看向李季隆。李季隆寻思道:“这两个人, 八成是当地的猎户,常年上山打猎, 比射箭恐怕比不过他。”
因说道:“比箭难定输赢,要是平手怎么说?要依我,不如比拳脚,痛痛快快,赢了就赢, 输就是输了, 没的话说!”
陆青早已不耐:“好!你说比拳脚, 就比拳脚,还怕你不成!”
李劲在一旁做阻拦手势,笑呵呵道:“比拳脚也行,可是有言在先, 咱们比较, 是为了争这猎物, 又不是有什么仇怨,刀剑无眼, 既是比拳脚,就不能用兵刃的,这话可依得我么?”
他的心思,看对方带着刀,万一打起来,倘或有所伤损,不免结仇,就不值当了。
李季隆听了这话,却以为他心里怯了,冷笑道:“不过比几下拳脚,还用得着兵器么!”心里计较:不如趁这个机会,我露两下身手,这鹿便算是我一个人打的。日后传出去,也好夸口。
于是把刀放下,要亲自跟陆青比试。常达道:“公子,还是小人效力吧?”李季隆:“这回不用你,只管旁边看着罢。”
走到一旁宽阔地,二人交起手来。一上手,李季隆心下大悔。他原本以为陆李是寻常猎户,就算会几下拳脚,能好到哪儿去?岂知陆青何等人物!没走几个回合,着了陆青一记摆连腿,扑面摔倒,摔了个狗啃泥。倒地时,眉棱骨被树枝刮喇到了,火辣辣疼,爬起来将手一摸,手掌上都是鲜血。
陆青平常与人比武,对手弱时都会留些余地。这次因李季隆傲慢,有些生气,存了心要教训他,却未曾想他受伤流血。见此情景,抱拳笑道:“承让了!”
那李季隆长这么大,哪里吃过这样亏!不由满面通红,恼羞成怒。一手捂着脸,一手指陆青喝道:“好个小贼,竟敢加害小爷,还不给我拿下!”
常达见主人半边脸上血迹淋漓,也自慌了,就向陆青扑过来。李劲喝道:“且慢!他输了,你怎么还打?”
常达怔了一下,道:“方才可没说打几场!”又道:“方才是我家公子没防备,着了小贼暗算!”
李劲笑道:“泼皮总有许多话说!你既不服,这遭看爷陪你!”上前与常达斗在一处。
不料这常达身手矫捷,直如鬼魅一般,十分了得。李劲使劲浑身解数,非但不能取胜,反倒渐落下风。陆青在旁看的惊诧不已,情知不好,忽见李劲露个破绽,被常达一记勾手拳打过来,避之不及,猛打一个趔趄,斜摔过来。陆青跨步一伸手,把他拉住了,未曾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