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春深(出书版)+番外(87)
豫怀稷听出其意:“我有何不同?”他冷眼瞥过去,“我的兵马多扎在边地,留在帝都的多数已被皇上控制,我能调到手的,不过暗处的百来人,还能弄出个兵变不成?”
“你缺的人头,我来补足。”
这时候,阿宿目光忽闪,她抠住粗老的树皮站起身:“我在帝都有近千人,余下有几百已在周边待命,他们全是老百姓的装束,且极擅易容,即使现在城门进出查得严,至少也能混进些,到时我们整合一下,夜袭宫廷并非不能!”
豫怀稷转过身去,在树梢不时坠落的冰碴儿里,他淡然反问:“你当真以为,区区两千不到的人马,可以奔袭皇宫?你兵马一起,只怕宫门还没闯进去,已被赶过来的兵营将领干掉了。”
“我手底下的皆非草莽之徒,能以一抵十,况且,未必要用闯的。”阿宿眼光如炬,轻柔而笃定地问,“禁军统领林晋南,不是你一手调教出来的吗?”
话如冰雪掷地,山坡的风兜头刮来,卷起一树霜花。
豫怀稷注视她良久,冷呵一句:“不愧是当过暗卫的人,你查探得倒还真细致。”他顺着问,“你要林晋南为我大开方便之门,偷摸潜入,杀皇上一个措手不及?”
见豫怀稷没有过于强烈地反对,阿宿想趁热打铁,再鼓动点什么,但豫怀稷抬手止住她,重新背转回去,长久地眺向皇宫的方向。
他张口,叹道:“我再想一想。”
次日,皇帝不顾群臣反对,以勾结逆党为名,下旨捉拿豫怀稷。
革军职,废爵位,家眷充官奴。
当天夜里,豫怀稷终于点头同意,定在后日子时,攻取皇室。
晨起,天昏,邪风摇落一场骤雪,以纯白为刃,一刀刀地剐去尘世的脏污。
随天幕暗下,黑滚滚的伏兵隐在长街各处,由于是些散兵,豫怀稷抽调出一些精力去编组训练,斩杀掉十几个难以管控的,剩余分成五队,都以他的亲兵为领头,分布到四大宫门的附近。
来前,他定下几条规矩:
侍卫降者不斩。
宫人逃者不杀。
昭帝须生擒。
他这一指令登时引发众人抵触,他们多为朝廷欲缉拿的要犯,与皇帝的仇怨匪浅,本也无视人命,没什么悲悯心的,要他们收敛自束,都吵嚷比死还难受。
豫怀稷表示理解,抽出佩剑,如银枪猛一掷去,剑头倏尔刺穿原在粗声吵闹的前后两人,浸满血的剑身串起一双躯干。他们尚没死透,豫怀稷走过去,一脚踩在前面那人的小腿骨上,右手握住剑柄,跟撸烤串上的熟肉一样,噗地一拔,血腥飞溅三尺。
“我是个听言纳谏的,既然生比死难挨,我成全你们,不勉强。”他环视四周,举起仍在向下滴血的剑,冷冷提问,“还有哪个要我送一程的?”
人头祭出,底下顿起骚动,按理说,豫怀稷一方人少,他们蜂拥而上,赢面应当不小。但到底是群自私保命的,不肯当这出头之鸟,生怕白给他人作嫁衣。
吃准这一点,豫怀稷将他们拿捏得称心顺手。
继而到达谋定之日,天公洒完最后一粒雪,西北角的天空蓦地一亮,升起的烟火照彻云天,紧随几声闷雷似的巨大声响,数道宫门依次震动,如一张血口,主动向他们缓慢张开。
豫怀稷展臂一挥,以他为首,阿宿为辅,乌泱泱的人潮拥进皇宫。
刚落过雪的子夜,巡查的侍卫们冷倦交侵,还没提起精神,便由这一变故打得丢盔弃甲。加之林晋南的倒戈,他们失去龙首,根本没有招架之力,抵挡几下便四处奔散。
而阿宿的目标很明确,在豫怀稷的引路下,直冲皇帝寝宫奔去。
宫中各处燃起灯火,他们到的时候,皇上寝衣外披有金龙外袍,他手持太古帝王剑,孤身立在石阶上,院里只剩一支几十人的亲卫队。大约夜风中杵久了,他以帕遮唇,时不时地咳一咳。
他稍微合眼,听见无数人的脚步声跨过宫槛,再睁开,豫怀稷已率人攻进大门。
“三皇兄。”他勾一勾唇,五指捏紧剑柄,“你可叫朕好等。”
阿宿的人哗地以扇形散开,在宫院内将皇帝一众层层围住。
豫怀稷站在包围圈里,同皇帝四目相望,从容不迫。
“着什么急?”他慢悠悠地说,“这当帝王的,要能沉住气,哪怕只当一日,当一时,当一刻,也得沉住了。”
皇帝未置可否,只轻轻笑一笑,忽然叹问:“朕有多久没跟皇兄练过招了?”
听到这个,豫怀稷稍抬下巴,似也惆怅地答:“是有不少年了。”他回想着,“臣出征西北前动过一回手,后来就再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