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春深(出书版)+番外(76)
她这说了等于没说,宋晏林还想再问,但被她冷着眼一句话噎回去。
“少废话,不想去便罢,当我没提。”
宋晏林知道,再追问下去她该拔刀了,无奈道:“去,谁说不去的?”他哀怨咋舌,“你说说,怎么有你这种刺猬一样的女子,浑身都是刺,哪里都锐利。”
阿宿不说话,而手已搭上刀鞘,用行动呼应他的话。
宋晏林太阳穴一跳,举起折扇划过嘴唇,做出封口的动作。
今夜层云重叠,短暂的光亮之后,是漫长不知尽头的漆黑,他走在前头扫雪开路,树干上成块的积雪被风摇落,刚要落上肩头,他展扇一挥,便打得四散落地。
阿宿跟在后面,借着微弱的光,看他日渐空荡荡的衣袍在风里飘摆。
她眼眶发酸,她一直是记着的,曾经的宋国公世子宋晏林,没他穿不了的颜色,没他撑不起的衣裳,能横走洛河,是一副天生地养的美人骨。
而如今,骨气销蚀,再不复当年了。
今年的除夕是皇城近一纪以来最冷的一年,暴雪初停,但屋外仍风寒大作。
雪后的山路湿滑难行,为免太妃来去不便,豫怀稷便没在王府设宴,领上宋瑙去到浮屠寺。陆秋华稍晚也来了,他家老爷子去年告老还乡,带走一众家奴,抛下他回老家种地去了。眼见在帝都没什么亲人,就来老太妃这儿凑个热闹。
宋瑙还特意劝过豫怀稷,这大过年的,要收敛点脾气,别再有事没事挤对陆秋华了。
而豫怀稷前脚答应得爽快,后脚却在酒桌之上,一言不合就把人气出了新高度。
宋瑙步入院中,见陆秋华怒极而走,她适才在外头隐隐听到点什么,认为豫怀稷的言辞是多年如一日地损辣,不免拿出谴责的目光无声批斗他。
豫怀稷不以为意:“我已经很收敛了。”
“这叫收敛?”宋瑙一脸不信,“那放开要怎么说?”
他挑眉:“放狗屁。”
宋瑙倒吸口冷气:“你……你这是人话吗?”
“放开了谁还讲人话。”
他满口的理直气壮,可以说,宋瑙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无耻段位如此之高的人。
但陆秋华总算也学精一回,以迫害同僚、精神戕害为由,去老太妃那儿狠狠告了一状。最后是太妃出面,赶在开饭前将儿子修理一顿。
冬日的天黑得早,在万物没入夜色之前,浮屠寺还处在节庆的气氛里。
挂春联,放爆竹,再到简单的素斋团圆饭,原本还该守岁的,但太妃年纪大了熬不住,就先回房去休息。陆秋华饭后小坐一会儿,到戌时也抽身离开。
山寺的除夕不比市井热闹持久,很快又回归到山林原始的清静中去。
太妃在房中誊写经书,廊上倏忽传来一串急促的小跑动静,才引得她抬一抬头,又听得外头小鸡啄米似的叩门声,她忙去开门,就见宋瑙斜抱一个画轴,泪眼汪汪地站在门外。
豫怀稷则徐徐跟过来,太妃瞪他:“你又干什么缺德事了?”
宋瑙一听,似触到伤心处,眼泪决堤一样往下掉。
见状,太妃不由分说,抄起玄关的白瓷花瓶朝儿子砸去:“你是越活越倒退了,白天才招惹过秋华,现在又去闹媳妇,我这一天里头收到两回怨诉了,你能不能消停点?”
豫怀稷凌空一抓,接住瓷瓶,无奈地解释:“我真没做什么。”
太妃不听他的,将宋瑙领进屋,细细问她发生何事。
宋瑙揩去腮帮上的泪珠,抽搭着说:“母妃,夫君他、他外头有别的女人了!”
太妃听后一怔,本以为是豫怀稷没分寸,把媳妇欺负得太狠了,却没想过会是这事。她皱一皱眉:“不会吧,可是哪里有误会?”
宋瑙将画轴往前一送,继续哭诉:“这次上山来,我怕山中风大,劝王爷带几件外氅,方才在收拾的时候,我发现包袱里有一幅女子画像!”
“没准儿是陆秋华塞进来的。”豫怀稷推得干净,并诋毁道,“啧,你们别看这小子长了张无欲则刚的脸,可能私下爱好收罗发钗首饰、美人出浴图之类,他报复心又强,偷摸诬陷我也不是没可能的。”
太妃接来画轴,直往他的肩胛骨挥过去:“胡言乱语!”她恨恨摇头,“若不是你人高马大,还会点功夫,就凭你这张嘴,都不知道给人往死里打多少回了!”
太妃抽人的动作分外纯熟,因力道偏大,画卷的绳扣松开了,一端滚向地面。在展开一半的卷面上,她看见画中是个布衣女子,十来岁的模样,浑身上下没一件饰品,娟秀的面容上有一些少女独有的拘谨羞怯。
当画轴全部铺开,太妃前一刻的恼火瞬间凝住了,她紧盯女子的眉目一瞧再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