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春深(出书版)+番外(14)
“服毒自尽了。”戚岁翻出一张纸,递上前,“时间太短,刑部没问出太多东西,只一点,据这二人交代,雇他们去华阴坡掘墓的女人年纪不大,虽蒙面看不见样貌,但右耳挂了一只做工奇诡的耳坠,是他们走南闯北,在别处从未见过的。”
“依他们描述,刑部给画了个大概。”戚岁一手挠下巴,“姑娘家戴这种耳饰,阴阳怪气,不明所以,是蛮少有的。”
“很奇怪吗?”豫怀稷接过来看了些许时候,平静出声,“明着敢掘公主墓,暗地里豢养死士,杀人如宰鸡的女人,本就不是循规蹈矩的女子,她就算耳坠上雕个棺材,我都认为很合情理。”
“也是。”戚岁仰头望房梁,嘀咕道,“爷现在除了宋府大小姐,是哪家姑娘都入不得眼的。”
豫怀稷没搭理戚岁,将纸收入袖口:“再去打听一下,他们死前还吐出什么跟八公主有关的,还有……”他敛起眉眼,“此事皇上不喜他人过分插手,你须得掌控分寸。我是想捋干净小八的事,但碰上御前的人,当避则避,懂吗?”
戚岁应声退下,豫怀稷重新拾起兵书,却是半天未翻一面。
他常年铁马冰河锻造出的一身机敏,叫他始终在意那轻飘带过的几个字眼:皇上欲连夜提审。
一晚都等不起,急慌至此,所求为何?
宋瑙养伤的那段时日,她费尽口舌,好说歹说,最终急了,拿宋家祖宗八代上下九族赌咒,被母亲一巴掌打断,这才勉强叫他们相信她跟豫怀稷之间从始至终是一场意外。
转眼夏尽秋来,豫怀稷也没再找过她。
而帝都南来北往天下客,今儿个哪家公子被人套麻袋胖揍一顿扔到风月巷,明儿个哪两个门派因口角月下斗殴,为首的衣衫被撕裂了露出一截红裤衩。这样时新、火辣的谈资太多了,渐渐便很少再有人提起那些捕风捉影的谣言。
一小段时日后,终于来了个内阁中书家的小公子相看上宋瑙,他长相清俊,几次交道打下来,虽无甚才智出息,但贵在赤诚良善。他全然符合宋瑙曾经对未来夫君的一切期许,可她竟没分毫欢欣,对着那人的时候,平静又迷惘。
说不上来是什么缘由,她婉拒了小公子同游乞巧庙会的邀约,一个人领着椿杏,漫无目的地顺着喧闹人流从城东走到城南。她过去很喜欢这样热闹的场合,看什么都欢喜,而今是入眼不入心,怎样都提不起兴致。
东想西想间,忽闻身后有人声声高呼“宋姑娘”。
她回过头去,远处一个玄衣男子冲她奔来,右臂在半空中左右挥舞,生怕她没注意到。
宋瑙停下步子,看他如一条蛇,破开人群挤到她跟前。
宋瑙认得,他是豫怀稷的近身侍从。
“我眼神果然没错,远远一瞥像是宋姑娘,可是人太多了,害我追出几条街。”
戚岁眉飞色舞,仿佛干成一件大事。宋瑙探究地多看他两眼,确信他闲来无事,纯粹是来打声招呼的,便含笑捧场:“嗯,戚公子好眼力,非常人所能及。”
这话正面听是一回事,反过来听则变成:一般人谁会干出这事,追出大老远只为寒暄个一两句。
但戚岁听得受用,一高兴话又多起来:“我家爷这不刚回帝都,手头要梳理的事务太多了,近来城中也不大安稳,林林总总凑到一块儿所以总不得空来见您,宋姑娘可别生爷的气。”
这时,自他背后踱来个年轻公子,衣着考究齐整,一双漂亮的丹凤眼斜挑向鬓角,他在戚岁身边停住,看似是一道来的。大约戚岁跑得太急,他稍稍落下一段路,跟上来时恰巧听见这后半截话,眉心猛地锁紧了,眼尾平添几道凌厉细纹。
“戚公子这话不合当。”宋瑙面露窘态,“我哪敢跟王爷置气。”
毕竟,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频繁往来,于他们,不见面方才是寻常。
可戚岁不管这些,他略微不满道:“那宋姑娘怎么还去相看别家公子?”
宋瑙缓缓眯起眼,很想问他:这个你是如何知道的?
但戚岁摆明有一肚子鬼话搪塞她,为避免自讨没趣,她只好把话生吞了回去。
“别人不清楚便算了,可戚公子应当明了,我跟王爷一路是怎样结识到现在的。”宋瑙生疏有礼道,“既是由误会来的,无关姻缘,各自嫁娶也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这话原没错处,可戚岁听得不乐意了,他压低嗓音,忧心忡忡地问:“宋姑娘莫非是害怕跟我家爷扯上干系,会遭人非议?”
话音钻入耳底,引得宋瑙太阳穴突突直跳,跟这一根筋硬把他们撮合到一块儿的二愣子实在讲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