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歹是苏家的大爷,二房里的独子,有出息了也是苏家的荣耀,怎么,他们也不替你着想着想?”
苏祈悄步到达窗下,就听常贺的声音传了出来。
“苏家如今是我大伯的,我父亲不过是帮衬着管家,且家父他们两兄弟,对子女都是一概地不曾耐心温和过,便是谈话也仅止于训导,说白了,他们何曾把我放在心上呢?那日我不过跟家父起了个头,说想去军营,他就打断了我,让我安心读书,其余的休想。”
毫无疑问,这抱怨连连的人就是苏祯了。
“那你父亲和大伯行事,可是有些不太地道。”常贺道,“即便是养子,也是祠堂里拜过祖宗的,这么见外,这不是压根就没有把你当儿子么。既然你无心诗文,那入军营未必不是一条出路啊!”
“谁说不是呢?我只跟常兄你吐良心话,我心里头还真就是这么觉得。苏家要是真看得起我,我父亲把我当儿子,我又何至于事事要靠自己?我不爱读书,他们不是不知道,却偏要我读书上进,习锁道,真习了锁道,他们又还能把天工坊交与我不成?还不是为了让我将来给祈哥儿使唤!”
苏祯又怨又恨,而苏祈在窗下简直气得牙痒痒。
平常苏祯在家里也算规矩,并看不出来有什么小心思。苏家公中给所有子弟的嚼用都是一样的,并没有偏颇谁,包括如今宋老先生来讲学,苏绶也没分彼此,把苏祯列在其中,这可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
再者说,养子就是养子,又不是嗣子,当时就是白纸黑字签了文书的,家族里都有公证,即使苏家真对他有所区别,那不也是正常吗?何况他如今享受的跟他这嫡子的待遇分毫无差!而他如今竟然对个外人说这些混账话?
他在心里连骂了几声白眼狼,耐着性子听他还能吐出什么屁话来。
常贺安慰了苏祯几句,就道:“我与你相识这么久,自然知道你的人品,你也就是没投生在好人家,罢了,既然苏家靠不住,这事我来替你想想办法,家父在兵部好歹也作得了主,让你去入军营历练想来不成问题。
“以你这体格,又是官家子弟,不消两三年,当个把总千总可谓轻而易举。慢慢再立几个军功,当个将军也不是不可能。到时候,便是苏家不器重你,你也能自立门户,无须看人脸色。”
苏祯喜出望外:“那小弟就在此多谢常兄了!”
苏祈攀着窗台的手指头都泛出青色了。
这些狗屁话可真是让人听不下去,他掉头想走,可这时候屋里却又传来常贺的声音:
“你我兄弟,说这些作甚?不过苏家到底于你有抚育之恩,既然令尊希望你研习锁道,那你还是不要拂逆了他的意思,省得惹怒了他,到时候拦着你不让走。”
“这一层无须常兄交待,小弟省得,再不喜欢读书,怎么说我装也得装成个样子。”
常贺嗯声回应。又道:“对了,前阵子我说的那事,不知你可有所收获?”
“此事可真难倒小弟了,苏家的事我参与不进去,无从打听。不过我曾侧面询问过家母,家母却也不知此事。”
“内宅妇人,不知情也正常。”
“谁在那儿?!”
刚到这儿,竹林那头就传来一道女声,苏祈慌地扭头,透过树枝桠,只见有人正站在花木那头朝这边张望,还举步要走过来。
他吓得心脏都快迸出来,连忙缩进了半人高的蔷薇花丛后!
但这又怎么藏得住呢?上方窗户一开,他几乎都能听到有人在头顶呼吸了!
——完了完了,出师未捷身先死,才刚听得几句他就被抓个现行!去后苏婼不得劈了他不可?!
“嚷嚷什么?”
偏在这时候,身旁又多了道声音,也是道女声:“二爷在此取茶具,作甚大惊小怪?”
这声音沉稳中带着几分威严,很是有几分震慑力。
“容嫂?!”
常贺在窗户内出了声。
苏祈含着跳到喉咙口来的心脏,透过花枝看去,果然就在这一畦蔷薇那头,不过三尺远的地方,腰身挺得笔直地站着先前那位气质出众的仆妇!
她手里端着个小竹簸箕,目光从迎上她走来的丫鬟身上收回,然后转向屋里的常贺颌首:“回二爷,正是奴婢在此。”
“你在这儿做甚?”常贺声音听起来有些许不悦。
容嫂端着簸箕走过来,把簸箕里的花呈给他看:“前些日子二爷夸赞过奴婢做的鲜花饼,奴婢看今日来的都是雅客,便采了些蔷薇,打算烙些饼给诸位公子也尝尝。知道二爷与苏公子在屋里找茶具,怕来人惊扰,就在近处没敢走远,没想到还是让如意给惊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