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揽明月(20)
齐书怡瞬间想起了八年前的那一天,镇国大将军的夫人逝世,京城下了很大的雪,从晨曦一直下到黄昏。
皇帝前来吊唁,身后跟着已经长身玉立的两位皇子,和尚且年幼的齐书怡。
前来吊唁的人有很多,而灵堂前只有一个瘦小的男孩跪着,那是幼年的常明喆,英勇无畏的镇国大将军的幼子。
常明喆有两个叔伯,三个堂兄和一个亲兄长,除了二堂兄是体弱多病早逝,其余均战死沙场。而他的父亲,镇国大将军,正在镇守塞北。
齐书怡回头看着常明喆,他跪在灵柩前,头低得几乎埋进蒲团里。他的肩膀不明显地颤动着,显然是在默默哭泣。
齐书怡缓缓走到他身边,蹲下身,从怀里取出一块手帕,递在他面前,轻声道,“别哭,夫人也不会想看你哭的。”
齐书怡想到常明喆哭红的眼,原来已经八年了。
齐书怡唏嘘道,“谈不上认识吧,我就是在他难过的时候安慰了他几句,给了张帕子让他擦鼻涕。”
“哦?公主的帕子,还真的多呢。”
齐书怡一半思绪沉浸在回忆里,一半精力在推测大胡的目的,完全没听出赵怀意的咬牙切齿。
她随口说道,“本来没这么多的,只是小时候弄丢了一张很喜欢的帕子,后来习惯在身上带好几张。”
赵怀意眸光微闪,脸色渐渐平和,问道,“公主喜欢什么样的帕子?”
齐书怡瞥了他一眼:“找不到的,那是我母后亲手绣的海棠花帕。”
“先生觉得大胡会攻打大齐吗?”
赵怀意正色道,“殿下,凡事都要学会做最坏的打算,只有如此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大胡位于高寒之地,草原广阔,利于牛羊生长,但大胡的极端天气很长,不光牲畜,就连人都有很多熬不过寒冬。大齐呢?”
“陛下在位二十年,虽然达不到至圣至明,但做到了知人善任,上下一心,然后繁荣昌盛,百姓安康。如此肥美的羔羊,饿狼会放弃吗?”
“只是这些年我们都忽视了饿狼。”
齐书怡心跳如鼓,分明一切都有迹可循,可他们毫无所知,如果上元夜她没遇见赵怀意,如今她的坟头都可以长草了!
齐书怡稳住呼吸:“我知晓了,我会找时间告诉父皇的。”
*
是夜,赵怀意坐在书房,拿出一个小木箱摆在书案上,里面放着一些看着互不相关的东西,最角落的是一块手帕。
手帕是普通的白底,但被人用白丝绣了边,右下方绣着两朵栩栩如生的海棠花,如果仔细看还能看到花蕊上小小的“皎”字。
这是齐书怡的手帕。
赵怀意小心翼翼地捧起手帕,摊开,又叠好,露出那两朵海棠花,然后放入袖中。
赵怀意不免想起这帕子是怎么到他手上的。
那时他八岁,已经快九岁。
当时是公主的三岁生辰,属于公主的第三个夏至。
皇帝为了宴会盛大热闹几乎将京城的名门贵族邀了个遍,就连赵老太傅这位教了前朝三位帝王的人都邀请了。
“别碰我!野种!”赵元洲发狠推开赵怀意,他贪饮了宫中上好的陈酒,此时脑袋发昏,看见赵怀意就颇为厌烦。
赵远洲身子东倒西歪,眼看就要摔倒在旁边的假石山上,若是撞上了,只怕会头破血流。
千钧一发之际,赵怀意突然伸出手,抓住了赵元洲的手臂。
“放手!”赵元洲皱着眉头,甩开赵怀意的手,满脸厌恶地看着他,“别碰我!你个野杂种!”
“赵元洲,你最好趁我改变心意前,安分一点。”赵怀意垂下手,冷漠地看着他。
赵怀意被他的眼神刺激到,大声咒骂道,“你个野杂种也敢这么看我?”
“呵。”听到这句话,赵怀意的脸色一沉。他伸手抓住了赵元洲的衣领,狠狠地看着他,“你再骂一句试试。”
赵元洲看着赵怀意眼神中的威胁,心中不由一寒。他突然发现这个一向不会反抗的人变得凶狠了,凶狠到他都不敢直视现在的赵怀意了。
但他还是嘴硬道:“骂你怎么了?我骂错了吗?别人不知道,难道我还不知道吗?你根本不是大伯的儿子!”
“谁知道你是谁跟谁生出来的野种?你分明是被祖父从外接回来的,平白占了赵府嫡亲的名头!你回来的时候,大娘已经逝世了!”
赵怀意攥着衣领的手,指骨咔咔作响,平和到麻木的眼睛裹上一层阴鸷,一拳打在赵元洲的太阳穴,“你算个什么东西?”
赵怀意的目光像是毒蛇的黏液,寸寸缕缕黏在赵元洲的后背。
“敢在我面前叫嚣?”
接着屈膝猛顶赵元洲的下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