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娇(3)
下午水池边的事,终是瞒不住。
不过一晚,她和姜凝芝同时落水,而梁骋却跳水救了姜凝芝的事就传遍了整个姜家。
就连她海棠苑的小丫鬟都在打听,她和梁骋的婚事是不是黄了,挨了梓春好一顿数落。
想必过不了今日,消息就会传遍整个盛京。
在祖母的四合堂她才刚刚进门,就听见祖母高昂的语气:“昨日阖府都在忙宴席,芝姐儿的落梅苑昨天半夜找大夫我才知道出事了,你的身子如何了,有无哪里不妥?”
若说姜母走后,这世上还关心她的人,今日之前是祖母和梁骋,今日过后便就剩一个祖母了。
一听这话,她眼眶微湿,鼻头发酸,那受伤的眼眸就这样望着老太太,生生的摇了摇头。
上头的人看着她的样子,不用问也知道是受了委屈,叹了一口气接着道:
“你和那开国公家的梁二明年就该说亲了,结果出了这档子事,也不知是想让我们姜家临时换新娘,还是他梁二想坐享齐人之福,把你们两个都抬进府去。”
她听着这话,心下了然,看样子昨日的事情,两家是已经谈妥了。
她忽然觉得前面的十几年那些美好的回忆现在看来就像一个笑话,嘲讽着二人曾经的承诺和过往。
梁骋曾经对她说的那些话,初时馥郁浓郁,让人欲罢不能,可一阵风来便会消散,禁不起任何考验。
原来十几年的感情,是能够一朝说放就能放的。
若他梁骋一开始就告诉她,他喜欢的是妹妹姜凝芝,愿意保护和娶的也是姜凝芝,那她是愿意放手,不会蓄意纠缠的。
她立在屏风处,头垂的低低的,看着脚下地毯上繁复的缠枝花纹有些头疼,只想赶紧离开这里,咽了咽有些生疼的喉咙,囫囵的答道:“祖母说笑了,孙女和梁公子一向君子之交,谈不上议亲,祖母尽可为二妹考虑便是。”
老太太听着这话,不辨真假,她可是知道那梁二这些年对姜姝挽有多上心,断不会因为她这两句话就相信了。
再者
她看着如今姜姝挽的样子,一如当年的姜母一样,说冷心就冷了心,半点余地也不能转圜,她是生怕这姑娘和她娘一样,心思太轴,最终苦的还是自个儿。
“姑娘昨夜受了寒,都在说胡话了,十几年的感情怎能说没就没了,方才那话祖母权当没听到,你且回去睡一觉,赶明儿想清楚了再来回了祖母。”
这可是在她跟前长大的姑娘,便是不论嫡庶尊卑,就是看在多年的情分上面她也该偏袒她些。
一桩人人都称赞的婚事,眼见就要这样不明不白的黄了,她心疼婚事,更心疼姜姝挽。
当下只想让她不要这般冲动就做了决定,使了个眼色,想让身旁的梓春带她回去,可没想那立在下首的人儿,却是突然抬起了头,杏眼泛红,双手握拳抵着心口,似是下定了决心般地道:
“祖母,姝挽想清楚了,不喜就是不喜了,待到了明儿姝挽还是这个答案,以后也都是这个答案。”
话音刚落,就看到窗户上靠过来一个黑影,影影绰绰间听到守在屋外的丫鬟怯怯得道:“梁公子稍等,奴婢去通传一声…”
第2章
在姜姝挽与梁骋相处的前十年里,二人之间也不是没有过争吵。
那时候梁骋也像如今这样,争执过后不久,就巴巴到了她的院子里,手里拎着赔礼,伏在她窗前小声的说:“我一早就去东市买了你最爱吃的苏记绿豆糕,挽挽就不想尝尝吗?”
他深知她的喜好,有时候是吃的,有时候是玩儿的,甚至连那上不得台面的话本子他都会寻来哄她。
姜姝挽本是打定主意想让他在门外多呆一会,可架不住他每次都插科打诨的诓骗她:“绿豆糕凉了不好吃,糖人再晒就要化了,不若挽挽先把东西收下了我不进去”之类。
每每都让在屋内的她坐立不安,眼神似有似无就要往门边瞧,无法,只想翕开门缝收了东西就把他给打发走。
可梁骋却趁门扉开合的一瞬间把手伸进来抓住门框,只她心软不舍的他受伤,轻轻一推,便就能见到姜姝挽一张生起气的俏脸,他含笑迎上。
屡试不爽。
“你怎又如此!”力量悬殊过大,姜姝挽每次都被他吃的死死的,却又无可奈何。
可梁骋只是将手里的东西塞到她怀里后,就淡笑不言。
十年里,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不知多少次,也说不清每次的争执谁对谁错,只知道最后的结果都是以梁骋服软而结束。
如今这些往日里最琐碎不过的记忆,到了这会变成了从天而降的冰刃,在这本来就冰天雪地的隆冬里扎的人心口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