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春腰(170)
二人尚在食肆用饭,忽见一队士兵从街头飞奔而来,领头的那人身穿一席墨色甲胄,头带玄铁头盔,虽一闪而过,谢华莹却可以肯定那人就是沈离。
她当即便食不知味起来,好端端的,沈离到安西做什么,莫不是为了雪棠?
谢华莹又很快推翻了自己的推测,沈离又不是荒淫无度的昭帝,再没人比他更冷静自持,安西和龟兹、楼兰接壤,虽繁华却危机四伏,他又何故为了雪棠到安西涉险?
谢华莹的思绪有些杂乱,她看向傅仪,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夫君,我适才那个带头的将军是陛下。”
陛下?淡定如傅仪也吃了一惊,早在计划让雪棠逃往龟兹的时候,傅仪就往安西城安插了很多眼线,昨夜刚落脚,便有眼线回禀,说是驻疆的军队调动十分频繁。
联想到沈离的身影,傅仪不由皱起眉头,他低声对谢华莹道:“陛下恐怕是要攻打龟兹。”
谢华莹惊得花容失色,总觉得陛下不该是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性子,可他既不是这样的人,又为何偏偏在雪棠逃到龟兹以后整饬军务。
谢华莹拉住傅仪的衣袖,用不确定的语气问道:“夫君,陛下这样做,不会是为了夺回阿棠罢?”
傅仪摇摇头,低声道:“君心如海,我猜不透。”
傅仪夫妇唯恐雪棠被沈离夺回,圈禁到皇宫里去,二人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匆匆给傅修安写了书信,只盼着能早些和他见面,商量对策。
因着没有说服雪棠归依龟兹王,整个朝会上傅修安都心不在焉,好容易盼到朝会结束,他刚要回自己的府邸,忽被龟兹王身边的侍从叫住。
龟兹王待傅修安并不亲厚,除非有要事,否则从来不会私底下与他交际,傅修安知道龟兹王定是为了雪棠才召见于他。
龟兹王严苛,傅修安没有完成龟兹王交待的任务,不由战战兢兢,还未走到大殿,整个人就紧绷起来。
果不其然,一踏进房门便听龟兹王道:“昨夜你与安宁公主谈得如何,她可答应了做孤的如夫人?”
龟兹王的眼神如鹰隼一般锐利,傅修安被他瞧得愈发无地自容,又惊惧又害怕,他嗫嗫地垂下头,低声道:“安宁公主被昭帝捧在手掌心长大,最是高傲倔强,听闻要给父王当如夫人,当即便发了怒。”
“在大英,如夫人的身份等同于妾室,妾通买卖与下人无异,安宁公主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这个身份。”
傅修安有自己的成算,他知道若承认他自己办事不力,定会被龟兹王责罚,把缘由推到名分上。
让龟兹王纠结到底要不要给雪棠一个和王后分庭抗礼的身份,总比他被责罚来得便宜。
傅修安打得一手好算盘,岂料龟兹王压根不理会他的借口,直愣愣盯着他,训斥道:“你这个没用的东西,竟连这样一件小事都做不好。”
“孤再给你一日的时间,你若不能劝得公主心甘情愿服侍于孤,便再不要出现在孤跟前。孤生平最厌恶废物,多看一眼都觉得闹心。”
傅修安惴惴地趴伏到地毯上,连大气都不敢出,待龟兹王拂袖而出,才小心翼翼退出大殿。
刚退出去便见丽姬站在门口,阳光打在她苍白瘦削的脸颊上,愈发显得她苍老嶙峋,简直不似个人样子。
傅修安刚刚平复下来的心又提了起来,他看着丽姬,开口问道:“您到这里来做什么?”
自丽姬年老色衰以后,龟兹王便一次也未踏足过她的寝宫,甚至因着她出身低贱,视她为耻辱,刻意冷落于她。
傅修安唯恐丽姬带累自己,后退两步,拉开和丽姬的距离。
丽姬察觉到他的动作,却并未说什么,只道:“你要听你父王的话,咱们母子的将来可都寄在你身上了。”
两个溺水的人,谁又能搭救谁呢,只能竭力自救。
傅修安提脚便往偏殿行去,行至半路似是想到了什么,转而吩咐宫人到厨房取了一碟子蜜饯,双手捧着进了雪棠的寝屋。
雪棠处境艰难,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正怏怏地倚在贵妃榻上发呆,忽见傅修安进了门。
她倏得坐起身,警惕地盯着傅修安,没好气道:“你又来做什么,难道嫌昨日里闹得太好看不成?”
傅修安了解雪棠,知道她宁折不弯的性子,若逼得急了,怕是能做出玉石俱焚的事情来。
他深吸一口气,慢步走到雪棠身旁,将那碟子蜜饯捧到她眼前,温声道:“知道你喜欢甜食,我特地让厨房做了蜜饯,你快尝一尝,消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