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如火(142)
“想那么多做什么?”裴炀手肘一抬,搭在他肩头,“你我的处境,能否活到新的毒蛇出现,尚未可知。”
陆沉风拿开他手臂,转身道:“走了。”
裴炀应道:“嗯,路上小心点。”
陆沉风转回头朝他痞气地撇了下嘴:“回去抱媳妇。”
裴炀垂眸一笑,敛去眼中神色,终究没戳破他,眼看大仇将报,不忍心再往这傻小子心肺上插刀。
姜音仿佛被撕碎了,咬唇忍耐着,眼泪不受控的从眼角流出。
莹亮亮的汗水似水晶珠子般从额上滚落,一颗一颗顺着粉光艳艳的脸颊迤逦而下。
陆沉风看着怀里的人,像饱涨的花骨朵,正欲绽放。
他抱紧她,温柔宠溺地亲吻她眉眼,舐去她眉上汗,吻去她眼下泪。他想做个护花人,将她浇灌得越发莹润娇艳。
“乖乖,我轻轻的……”
他声音哑得发沉,喉里像嵌了炭。
姜音用力抱着他,恨不得将指甲掐入他皮肉,把他掐烂掐出血,最终仍是忍住了,只以指腹上的软肉磨他紧绷的背。
“不,不要轻轻,我要你重重的。”她声音细细的颤抖着,“重重的,才能记得这一刻。”
才能记住你。
风吹动窗前素白软纱,陈旧的月亮时隐时现,零散照进屋,墙上影子随着月光一前一后。
陆沉风身上大小不一的伤,崩扣子般裂一道又一道,他却浑然不觉,血与汗交融,沿着紧实鼓胀的胸膛蜿蜒而下,野与狂交织,令人动容到心颤。
姜音仰头含他喉结,凸起的喉结在她舌尖滚动。
“乖乖,别咬喉。”陆沉风腾出只手拨她头,把她头往下按,“咬你男人这里,往心尖上咬,重重地咬。”
姜音将唇贴了上去,却没用力,轻轻的柔柔的吮他伤口。
她不敢掐他,不敢挠他,也不敢用力咬他,她不能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月下欢,夜间露。
太阳下消散。
陆沉风听到有人在叫他,不止一人,有李石的声音,还有黎江、苗武……
他迷蒙着眼伸手去摸,却摸了个空,心重重地往下一坠。猛地翻身坐起,他甩了甩头,四周空寂如古刹。
“姜音。”他一出声,嗓音都是哑的。
残阳如血,朔风如刀。
房门拉开,陆沉风没穿外袍,只穿着单薄的素白里衣,站在穿风廊下,一脸痴枉地看着屋外的几人,良久,才哑声问出口:“她呢?”
黎江、苗武和李石,三人不约而同低下了头,全都看着脚下。
裴炀迎上他要空寂凛凛的目光,心有不忍,温声道:“她走了。”
陆沉风握紧拳,脖间青筋绽起:“走了?去哪儿?”
裴炀咳了声,用最温和的语调,说出毫无温度的话。
“去海外,一个叫浡泥国的地方,我们也是才知道的,一刻钟前云欢才来和我说。她说姜姑娘与浡泥国小王子是故交,两人早就定好了今日之约,姜姑娘这一去,此生不会再回来了。”
陆沉风咬紧腮,薄唇轻颤,他一脚踢开旁边的矮凳,眼神阴狠地看着几人。
“她是何时走的!”
他一字一句吼出声,眼中血色翻涌。
黎江道:“午时后,属下刚回驿馆,正好碰见姜姑娘出门。”
陆沉风没对着他们发怒,转身回屋换衣裳,出门吩咐李石:“备马。”他又看向裴炀,“你先带人回京。”
裴炀犹豫片刻,仍是开口劝阻:“阿昭,别追了。圣上急召,朝中又是风云……”
陆沉风抬手打断他:“三哥,你我两家的仇……冯姚已抓,有你在,徐陆两家沉冤昭雪的事定能完成。”他低着头轻笑一声,“自七岁家破人亡后,这二十一年来,我枕戈待旦,刀头舔血,从没为自己活过,眼看而立将至,我想……”
李石把马牵到他跟前:“大人,您快去吧,一定能追上姜姑娘的。”
裴炀动了动唇,终究什么都没说。
有些事,总是要试了才不悔。
陆沉风翻身上马,逆着凛风,快马向南追去。
夕阳在身后坠落,星月披身,手中缰绳抖似光影。
姜音睡了不到两个时辰,起床洗漱完,吃过午饭走的,一路南下,急一阵缓一阵地打马前行,行驶了一夜,心跳也是紧一下慢一下,跳得仿若病弱膏肓。
她偶尔回头看一眼,望着身后霜白荒芜的路,心像是遗落在了那间月下小屋,空落落的,只带了个冰冷的壳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