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情郎(55)
片刻后他请轻轻松开手,小心扶着她重新躺下,给她盖好了锦被,这才去了外间。
严夫人瞧了自己儿子的背影一眼,在床边坐下,从陶真儿手里接过重新用温水浸过的帕子给沈莓细细擦脸,感慨一句:“阿许对阿莓这个妹妹也是上心了。”
陶真儿听后眼睛眨了眨,没说什么,只道:“阿莓本就叫人怜爱。”
怕扰着沈莓,严夫人和陶真儿都未聊太多,只悉心照顾,在春华送来了刚刚熬好的参汤后,便仔细味着她喝下。
而外间,严先生和严许站在门口的回廊下,两人的面色都十分沉肃。
严先生道:“女子院各府的小姐们都已经回去,书院里的先生们商议过后,这几日便不上课了,想来她们受了惊,就是去了怕是也没什么心思。”
“嗯。”
严许低低应了一声,不知在想什么。
严先生看他一眼,也没跟自己的儿子绕弯子了,直接问道:“你让慕家小姐在假山那儿守着,后来又叫秋实拿了你的玉佩去,是怀疑此事不是意外?”
年轻公子端立廊檐下,身姿颀长挺拔,听了父亲的问话,他只道:“是不是意外,待到阿莓醒了一问便知,叫秋实去守着也只是儿子多留的心眼。”
当时严许过去,在湖边只看到小姑娘已经跌下假山,当即只觉心脏骤停,什么都没来得及想便施了轻功掠水而去。
但他习过武,总觉得在水上踩过的那几步功夫里,余光撇见了假山洞里似闪过一个身影。
只是如今一切都是他的猜测,也没有切实的证据,万事只能等秋实回来再说。
待到傍晚,天色擦黑,沈莓依然沉睡着没醒,但好在身子未曾发热,王大夫说这便是安稳的,若身子发热了,就需得赶紧去医馆找他。
严先生看过沈莓的情况,见还算平稳后,便劝了严夫人和陶真儿去休息,换了春华在床边守着。
等几位主子都走了,琼枝院里一瞬又静下来。
春华坐在脚踏边,心疼的看着躺在床上的小姐,小心替她拉了拉腿上的锦被,尽量多盖些地方,莫叫她冷着了。
沈莓受伤的脚只能露在外面,旁边放了两个手炉,能稍微沾点热气。
如今快要入冬了,夜里寒凉。
春华趴在床边,就着屋内昏暗的几盏烛火,和窗外的不时的风声,渐渐便要闭了眼。
这时外头突然传来脚步声,春华一惊,猛地睁开眼,连忙起身去了外间查看。
刚一打开门,便见严许正站在屋外。
回廊高挂的灯笼将他清隽的眉眼勾勒得分明,拢出微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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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莓只觉得自己好似沉在一团怎么也挣不开的黑沉潭底。
她想睁开眼睛,眼皮却有千斤重,叫她整个人的意识都昏昏沉沉的。
渐渐的,脚上好像开始有了火辣辣的疼痛。
黑沉的潭底透着阴冷,与脚踝火辣的痛一起在她的身子里横冲直撞,让人难受。
沈莓嘤咛一声,眉头又紧紧的皱起来。
她想翻身,想让自己舒服一些。
而下一瞬,一股熟悉的暖意又一次出现在她的周围。
就像她在雷雨大作那夜梦中所感一般,这点温热将她周身的阴冷隔绝开来。
好似为她撑起了一小片能遮风挡雨的天地,她在这之中便能觉出几分安心,不再挣扎。
可即便如此,这股暖意还是挡不住她脚踝越来越剧烈的疼痛。
沈莓甚至觉得那处好像有什么在灼烧着她,时不时便会传来钻心的疼。
她想拼命忍着。
她早就习惯了很多的忍耐。
可也不知怎的,在那遮风挡雨的温暖里,她渐渐便忍不住了。
小姑娘啜泣一声,终于被疼的从那片黑沉中找回自己的意识,皱紧眉睁开了眼。
她的眼角浸了泪,莹润着水汪汪的一片,随着她的睁眼,那泪珠便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她的脚实在是太疼了。
沈莓醒来,脑子里第一下冒出的便是这个。
疼的她忍不住呜咽,又抽泣了一声。
小姑娘下意识想去看自己的脚,却听身后传来一道压低的声音:“阿莓怎的哭了,可是太疼了?”
沈莓顺着这声音,眼泪汪汪地想转身望过去,却被一只手按住手臂。
严许低低道:“不乱动,你的脚下午刚缝过针,要仔细着。”
沈莓这才发现自己原来是靠在哥哥怀里。
她的眼睛还蓄着泪,即便被严许说了不许动,却还是仰起头看他,吸着鼻子叫了一声:“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