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情郎(53)
他狠狠地闭了一下眼。
需得拼命压着,才不至于让心底翻腾的那股戾气涌上来,吓着母亲和表妹。
但即便如此,严许面上的脸色也沉的可怕。
几个主子都不说话,屋子里静的压抑,叫人心慌。
下人们小心翼翼,在院中大气都不敢出,同时心里不免对莓小姐在府中的地位又有了新的判断。
刚刚夫人过来的时候眼睛便是红的,那表情,瞧着便像是亲闺女出了事般。
人也是公子亲自抱回来的。
在严府这么多年,他们还从未见过公子那副神色,像变了个人似的,惯来温润的眸子里浮满戾色。
哪怕被那眼睛看一眼,便要觉得背脊发凉,从头僵到脚。
春华在外间偷偷地抹眼泪,只觉得小姐这遭罪属实是无妄之灾。
床上躺着的小姑娘白着脸,因为疼痛而忍不住在昏迷中也溢出几声嘤咛。
严许的手倏然微动,便想上前,却见严夫人已经握住了小姑娘搭在床边的手,轻拍着安慰。
她的另一只手应是跌下来时下意识抓了一下假山壁,也被擦破了口子,但远没有脚踝严重便是了。
严许刚伸出半分的手沉默着收回,年轻公子眉目微垂,片刻后,还是忍不住拢了拢掌心。
陶真儿正低头拭泪,眸光不经意落在严许的手上,顿了片刻,静静不动声色地收回。
又过了令人焦躁不安的一刻钟后,院外终于响起了匆匆脚步声。
而后便是管家忙不迭的声音:“来了来了,王大夫来了!”
严夫人听到后立刻便从床边站了起来,带着陶真儿和严许去门口迎。
严许最后离开床边时,脚步停了一下。
他轻轻蹲下,替小姑娘拉了盖在身上的被角,又替她拂开已经汗湿的几缕刘海。
她受伤的左脚踝早已将被褥都染了红,即便他已经点了穴,还是因为伤口有些深而不断有血一点点渗出。
严许眼底的的戾色再次被压下。
他终于握了一下小姑娘的手,似是怕吵着她,很轻很轻道:“阿莓不怕,有哥哥在。”
落入黑沉之中的沈莓并不清醒,一直眉头紧皱。
却在这声“哥哥”之后,好似真的被安抚到,缓缓展了眉心。
严许克制地起身,去了外间。
王大夫是被管家火急火燎骑马带回来的,这时候正颠的找不着四六,头上的布巾都歪了,他扶了扶,忍不住说了句:“得亏老夫尚还年轻,身子骨好,不然你们这都能给我颠散了。”
严夫人赶紧叫丫鬟先给了王大夫一粒银稞子,道:“辛苦王大夫了,实在是我们心里焦急,劳烦大夫快进屋看看吧。”
王大夫却没接那银稞子,摆摆手直接往屋里走:“不用这些,老夫身为大夫,自当尽全力,刚刚无非抱怨两句无关紧要的,夫人不用在意。”
说话间他便已经绕过圆月门到了寝间。
看见床上躺着个小小的姑娘,左脚露出,脚踝有一道明显划的极深的伤口,正不住流着血。
王大夫立刻上前,放下药箱便吩咐道:“去熬参汤,另放当归、白芍、枸杞一起熬煮,这小姑娘流了这么多血,只怕现下气血两亏。”
春华听了,不用严夫人吩咐,立刻就去了。
王大夫则仔细看了几眼沈莓脚上的伤口,从药箱里拿出了麻沸散和针袋出来。
严许看见,瞳孔骤然一缩。
“大夫要缝合?可会疼?”
王大夫点头:“老夫这有麻沸散,以水融了让姑娘服下,不至疼痛。伤口有些深,不缝合很难愈合,拖的时间越久伤害越大,幸亏这处未伤及筋脉,不然日后走路只怕都成问题。”
严许心里猛地沉了沉,他在床头边坐下,抿紧了薄唇。
王大夫看了他和跟过来的严夫人一眼,叹声道:“我知你们是担心这位小姐脚上留疤,以我的缝合可以保证取线后针脚最大程度淡化,但若想一点痕迹不留,只能用冰肌膏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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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夫人听了,揪着帕子也叹了口气,一时竟有些没了主意,看向自己儿子。
姑娘家不比男子,阿莓才十三岁,若真是身上从此留了疤,日后说亲只怕会更难上几分了。
严许的眸光晦暗不明,却未再有半分犹豫:“一切就交给王大夫了。”
话落他又对严夫人和陶真儿道:“娘和表妹便在外间等吧,莫在这儿吓着了,我守着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