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的温柔刀(87)
来人嚯了声,“有意思。”
尔后掏出一厚沓纸张,又不知从哪儿寻出一支短笔,舔了舔笔头后在纸上记:“也许属于情志病的一种。”
裴昱眉梢轻挑,“你是大夫?”
那人陶醉般飞速记着什么,一边又仔细观察极度畏虫的男人,很随意地点头:“是啊,我是大夫。”
待记满一整页才肯转头,发现裴昱还在看他,他旋即往后退了退:“干嘛,要我给你看病?你这方子已经够好的了,药材你也随身带了,我没有发挥的余地,你按时服药就行。”
“不是。”裴昱脸色温和了些,像被春光融化的寒冰,“我夫人也是大夫,所以莫名觉得亲切。”
若放在从前,对一个陌生人甚至还是个囚徒感到亲切,裴昱一定会觉得自己疯了。
但……喜欢一个人也许就是这样的。
若她是大夫,便是见到一味平平无奇的草药,也会想起她;若她是绣娘,每日抚摸自己衣服上的勾边,也会想起她。
从前裴昱认为沉浸在情爱里的人太傻,就连血脉相连的父母都不一定爱你,你凭什么信任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甚至付出真感情。
但是现在,光念起傅筠的名字,便觉得心上一阵悦然。
那人哦了声,很没眼力见地说:“那你夫人独守空房啊?”
裴昱低声:“没有我,她只会过得更好。”
“懂,改嫁了呗。”
“……”裴昱心口一窒。
这是他一直回避的事。
傅筠和黎照野本就谈婚论嫁,若她没被拐,现在都成婚一年了吧。
他走后,更是没人能够阻止傅筠嫁给黎照野。
也许对他们来说,一切回到正轨。
可那样也意味着傅筠很快就会忘记他。
裴昱面有不虞,手掌捂上心口,隔着衣服感受那朵干花的存在。
身旁大夫却以为他哪里不舒服,手指直接搭上他腕部脉搏,没一会儿嚯了声,“你不还是贵公子吗,身子这么差啊?那你这难搞了。”
大夫毫不客气扯开裴昱衣襟,恍然大悟,“我就说嘛,你心口真有伤啊。”
看了看裴昱脸色,大夫咧嘴笑:“你媳妇捅的?”
见他默认,大夫啧啧摇头:“那她对你留情了,同是大夫,我们最知道扎哪里能够一击毙命,她这……又是偏了又是浅了。”
“你说什么?”裴昱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抹希冀。
第39章
裴昱抬头, 与对方眼中的戏谑对上。
尔后大夫嘿嘿笑开怀,就连脸上的褶皱都填满愉悦:“原来你还有其他表情啊,那怎么成天冷着脸?”
知道自己被戏耍, 裴昱也没恼, 只是唇角无意识下压, 冷眼睇他:“什么是情志病?”
大夫抬抬下巴, 示意裴昱看那个反复拍打自己肩膀的男子。
“明明知道这庙里没有蜘蛛, 但他还是隐隐有那股被蜘蛛附着的感觉,所以会不断去擦拭、拍打、确认, 这毛病其实古时候很多名人也有, 《汉书》记权臣霍光出入殿门时每个步子须得一样长, 不然他心里不舒服。又有一书法家,穿戴衣物、首服时总要调整几十次,反复确认后才出门, 真正出门了也反复揽镜自照, 把衣领袖口以及自己的鬓发整理得一丝不苟。”
“这毛病其实有偏执和洁癖在里面,但我又觉得有所不同,暂时还没命名,至于情志病么, 那是因为有些人发病是与七情的刺激有关,例如癫狂、不寐、郁证等。”
“但现在这世道, 很多人得了病没钱就医,光用些土方子对付, 哪里还有闲工夫去了解情志病啊, 他们要么当作一时半会儿的心情不好, 要么当作遇上不干净的东西,找人驱邪。”
说到这里, 大夫仔细瞅了眼裴昱,指肚又搭上他腕脉,裴昱也很配合,两人安静了好一会儿,对视时不约而同开口。
——“好小子,你这不仅满身外伤,还有情志病啊!”
——“帮我治病。”
大夫撇嘴哼了一声,低头收拾自己的笔记,嘟囔着:“什么口气啊,贵公子求人这么生硬的吗。”
裴昱眉梢微挑,转过身给药炉扇风,丝毫不着急的模样。
大夫在原地磨磨蹭蹭半天,终究是求知欲占了上风,主动凑到裴昱身边说:“行,我帮你治,但你得让我每日观察记录。”
裴昱轻颔首算是同意,两人也互通了姓名。
气为百病之长,血为百病之胎,尉迟大夫想要治疗情志病,还先得把裴昱的身体给调养好了,因此一路上不管是投宿还是赶路,两人都呆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