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的温柔刀(4)
细瞧,恰好为晓晓挡了风向,也挡住众人窥探的目光。
几步之外,萧朗的嘴张得更大,显然是比当场目睹有人坠楼还要震惊——方才那个冲过去救人的,真是他表弟么?
据他有限的了解可知,表弟可不是一个爱多管闲事的人。那么,就是下意识的英雄救美?就那么巧,他们站在倚红楼下,她降落在他怀里,也太话本故事了吧!
萧朗越想越激动,情绪异常高昂,而裴昱的小厮魏六看清晓晓的容貌后,也惊讶地瞪大了眼。
但对上他家公子的眼神,并看到公子朝他摇头之后,魏六识相地闭上嘴。
这时,倚红楼的储妈妈带着打手怒气冲冲现身。因晓晓在船上,储妈妈只得站在岸边喊话,隔着丈远,气势输了一多半。
“好你个小蹄子,怎的没摔死你!气性这么大,当自己是什么神妃仙子不成?拿乔给谁看呐?”
众人一问才知,这红衣小娘子在今晚百花会上被吴员外挑中,正待梳拢,却又不从,竟撞开窗子一跃而下。
有那些个钱袋瘪瘪连百花会入场金都出不起的闲汉,一听这话起了劲儿,嗤之以鼻道:“都做婊.子了,还扭捏成这样!我可看不惯!”
储妈妈顺势朝人哭诉,晓晓姑娘把财主气走,到手的缠头泡了汤不说,她当鸨母的还得倒赔人家银钱。
闲汉也是个混不吝的,腆颜问:“那晓晓姑娘的身价大跌了哇,储妈妈,你看我出五贯钱,能让我将她领回去快活一晚么?”
不待储妈妈反应,其余人竟纷纷叫上价。
“你个土鳖,咱们脚下踩着的是小秦淮的地界,那可是倚红楼的姑娘,五贯都不够入一回的吧哈哈哈!”
烟花繁盛之地鱼龙混杂,多荤的话都说得出口,岸边顿时哄闹一片,笑声几乎要将笙歌盖过。
晓晓气得浑身发抖。
往日这样的淫辞秽语她也听过不少,一开始不能适应,但久而久之就学会无视。可今日被当众羞辱,自己还是这种疼痛无法动弹的情况,真真羞愤,恨不得立时遁入水中!
特别是那位青年,原坐在她脚边的,想来是将众人的调笑听进去,知道自己救了个低贱的花娘,此刻竟拾起篙竿划着画舫往岸边靠去。
晓晓忙道:“公子,我不是……”
只说了几个字,便无法继续下去。
不是什么呢。
她不是自愿沦落花楼的,而是被人从外地掠来,卖给鸨母的。
那又如何。
买卖已成,妓的身份是不争事实。
青年迈上青石台阶的那一刹那,晓晓屏住呼吸,头脑发懵。有一种被世间抛下的感觉,尤其那人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晓晓难堪极了,也难过极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晴了十来天竟在此时飘起小雨。晓晓闭上双眸,眼眶倏地泛红,胸腔也好似灌满了雨水河水,闷得难受。
突然,那道清风似的声音又响起。穿过水汽自岸边传来,雅淡温润。
“这位妈妈,敢问为晓晓姑娘赎身,所需几何?”
如此直截了当,储妈妈唬了一跳,上下打量裴昱,尔后摆起谱来。
裴昱见小雨淅沥不休,回望一眼晓晓,从腰间丝绦上解下一样小物,双手呈上:“今日外出未带够银钱,这是我家祖传的玉佩,先押给储妈妈。晓晓姑娘急需医治,我先送她就医,明早以钱换物。”
尔后看向四周,十分妥帖地说:“还请在场诸位为我做个见证。”
有懂行的伸长脖子瞅瞅玉佩,嚯了声,“通透温润,是难得的珍品!”
萧朗眉头一跳,快步过来揽住裴昱的肩。
因拿不准他的心思,便低声道:“不是,阿昱,你真看上这小娘子了?可她哐几一下从楼上跌下来,说不定把身子摔坏,不中用了。玉不玉佩的是小事,哥哥就是觉得,你先别急,等大夫看过再说。”
裴昱无声投来一瞥,萧朗心里沉了下,总觉得这眼神冷冷的。还未等他细想,裴昱便与储妈妈达成了交易。
晓晓还在恍惚之中,头顶忽然有一片遮挡。
裴昱为她挡住漫天风雨,却又很是克制守礼,并未触碰到她分毫。
他温言道:“晓晓姑娘,大夫来了,没事的你不要怕。”
泡完水又淋雨,身子直发凉,心上却似一股暖流涌过。好一会儿晓晓才将泪意忍住,轻颔首,“多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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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送至医馆,经大夫诊治,又喝下温热的汤药后,晓晓终于阖上眼帘,疲惫地沉入梦乡。
布帘外,魏六低声汇报打探来的消息。
“这晓晓姑娘患有失忆之症,不记得自己姓甚名谁、家乡何处,就连晓晓二字都是鸨母随口起的花名。被卖到倚红楼已有一个月,听口音并非江左人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