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哧!”有几人登时笑出声来,又立刻面红耳赤地捂住了嘴。
场中最为难堪的一人,便是当初文铮楼上沈惊鸿送了“文武双全”四字的文士宗,他如今对这四个字可谓是极度敏感,一听到这四个字就觉得是在骂他,但今日慕灼华比沈惊鸿还毒,直接把园中一半以上的人给骂了。先前背后说人是非者,此刻脸皮都涨成了猪肝色,其他人问心无愧,都是笑意盈盈地看笑话。
沈惊鸿敷衍众人许久,到此刻才真心笑出声来,轻轻点头,拱手道:“阁下真知灼见,令我醍醐灌顶啊,难怪能被点为十七名,确实见解独到,在下十分佩服。”
慕灼华客气摆摆手道:“沈兄言重了,在下不过是死记硬背罢了,策论剑走偏锋,能得考官垂青也是侥幸,若说诗词,更是自愧不如。今日诗会,在下是抱着学习的心态来的,方才听谁说在下害怕颜面扫地不敢来,这话就错了。圣人都能不耻下问,何况我只是末学后进,闻道有先后,我本就该多向诸位兄台多学习,又有何可耻之处?”
慕灼华说得坦然磊落,不卑不亢地把自己放在极低的位置,反而先堵住了别人刁难她的嘴。更何况她本来就是榜上年纪最小的贡士,场上之人年纪大多比她多出了一轮,也是不好意思为难她了。
众人被慕灼华一番话说得正发怔,便听到不远处响起了清脆的掌声。
第十九章
一个身着素色宫装的美貌女子在两名宫婢的簇拥下缓缓走来,她面上含笑,看着慕灼华轻轻鼓掌,道:“簪花诗会还没开始,本宫倒先听了一出好戏,想不到你年纪小小,胆子却大。”
宫婢脆声道:“柔嘉公主到,还不行礼?”
众人这才恍然回神,俯身作揖,齐声道:“参见公主。”
“你们都是天子门生,不必多礼了。”柔嘉公主的声音轻柔却莫名有一股不容人抗拒的力量。
这声音听得人身心都暖和了起来,垂下手,小心翼翼地抬头,用余光打量传说中神女一般的柔嘉公主。
柔嘉公主为薛笑棠将军守节,三年之期为过,因此今日仍是一身素白色的长裙,外面罩着一层淡青色纱衣,乌黑柔顺的长发垂在身后,梳着简单的发髻,只以一根素银的簪子别住。偏偏是这么朴实无华的装扮,却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重,不敢亵渎。
“今日这簪花诗会在皇家别苑举办,本宫不才,却要当这主办人,心中实在惭愧。”柔嘉公主环视了一圈,面带微笑道。
众人忙说:“公主德行兼备,实乃天下女子的楷模。”
柔嘉公主淡淡一笑,声音微冷:“你们与本宫很熟吗?”
众人心中惊诧,不知何处惹恼了柔嘉公主,突然就变了脸色。
“你们不过是听说了本宫一些事,便断定本宫德行兼备。”柔嘉公主来回踱步,淡漠地看着方才还谈笑风生,此刻却冷汗涔涔的贡士,“对于慕姑娘,你们也仅仅是因为听说了她是个女人,又无背景,便断定她无才无德。”
“公主恕罪!”贡士本可以不拜,但此刻有几人竟是禁不住公主的威仪,跪倒在地。
“尔等学识,比之诸位考官,如何?”柔嘉公主视而不见,继续问道。
“吾等不如。”
“既然自知不如,为何又要质疑考官的评判?”
柔嘉公主缓缓走到场中坐下,将这些贡士晾了片刻,方道:“本宫之所以能当这簪花诗会的举办人,不过是因为沾了皇姑祖的光,成为了这皇家别苑的半个主人。论才,本宫不及诸位,为免遭人当面腹诽背后议论,今日这举办人,不做也罢,你们只当本宫是来赏花的,其余请自便吧。”
柔嘉公主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冷汗流了下来。
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会因为轻视了一个女子,而惹恼了尊贵的公主。这可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长女,也是天下百姓最敬重的神女,今日之事若是传了出去,他们也算是完了。
本该春光明媚的花园中,此刻一片死寂。
死寂之中,忽然传出一声不合时宜的低笑。
“公主殿下息怒。”出声的却是沈惊鸿,他拱手朝柔嘉公主行了个礼,不卑不亢道,“今日之事,错在在下。”
柔嘉公主只淡淡扫了一眼这传说中惊才绝艳的沈惊鸿,便将视线移开。
“不错,你身为会元,众人以你为首,你若持身公正,以身作则,他们便不会言行失当,肆意诋毁一个姑娘。”
众人没想到沈惊鸿居然会为他们说话,不禁生出一丝感激,却还有三分的害怕,只怕沈惊鸿性子起来了,把公主得罪得更狠。
“公主教训得是,我等读万卷书,终究不如公主行万里路,只读圣贤书,却不解圣贤意,所幸得公主教训,也算当头棒喝,醍醐灌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