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衍沉默了许久,才缓缓说道:“万神医说,他很难熬过今年冬天。”
“王爷,我们要一个公道,那么多鲜血,不能白流!”执剑压抑着恨意,低声嘶吼,“我的父兄,我的师父,都死了!他们为了陈国在前线浴血拼杀,结果呢,是后背被自己人捅了致命的一刀,若不是他们,王爷也不能活着回来!”
“执剑!”执墨呵斥道,“不要对王爷无理!”
执墨话音未落,便见刘衍脸色一变,一缕殷红血丝溢出唇角,执墨大惊,上前扶住刘衍摇摇欲坠的身体,伸手搭住了刘衍的脉搏,瞳孔一缩,急道:“王爷经脉紊乱,气血攻心!”
执剑也慌了,道:“怎么办!”
执墨沉声道:“把王爷带去药池别院,我去把慕灼华请来!”
执墨话音刚落,便被刘衍抓住了手腕,刘衍微微睁开眼,哑声道:“不要叫她。”
执墨一怔,喃喃道:“王爷,如今她是唯一可信的人。”
刘衍轻轻摇头:“我没有大碍,调息片刻即可,这件事……牵扯到了陛下,不要将她卷进来。”
执墨惊讶地皱了下眉头,忽然之间明白了什么,他没有再多说其他,扶着刘衍让他盘坐到床上,自己和执剑轮流运功为他疗伤。
执墨和执剑守了刘衍一夜,总算让他的经脉和气血归位,但受过的创伤却依旧存在,刘衍的脸色看起来苍白了许多,让执剑说不出逼迫他弑君报仇的话来。
“王爷,今日早朝还是不去了吧。”执剑担忧地看着刘衍的神色。
刘衍淡淡一笑道:“无妨,快误了时辰了,咱们出发吧。”
刘衍多年来从没有误过一日早朝,今日自然也不会例外。
慕灼华在宫门口候着的时候,却发现今日定王府的马车比往日晚到了半刻钟,而且今日的车夫终于又换成了执剑和执墨了。
慕灼华偷偷打量着,心头又有些奇怪——往日只有执剑执墨其中一人来,怎么今日来了两人。
正想着就看到执墨推开了车门,扶着刘衍走下马车。
慕灼华一惊——扶着?
刘衍为什么要人扶着?
慕灼华躲在人群中偷偷观察,等刘衍走到了近处便发现问题了,刘衍的脸色不好,尽管他脸上带笑,看似平常,慕灼华作为医者的敏锐却还是察觉到了他受伤过的迹象。
脚步虚浮,气息不稳,唇色发白……
好端端的怎么会受伤呢,这定京还有谁敢伤他不成?
慕灼华一整个早上都琢磨着这件事,却也没鼓起勇气去问个究竟。
刘衍回到理蕃寺就将自己关了起来,若没有大事禀告,下面人也不会去烦他,慕灼华看着紧闭的门扉,没有胆子去敲,忽地想起后院有个窗子可以看到里面的景象,便找了个借口出去,绕了一圈走到后院。
幸运的是,那扇窗子开了一半,慕灼华小心翼翼地摸到窗边,竖起耳朵偷听里面的动静,却什么也没听到。她稍稍探出脑袋,往里面偷看,眼珠子一转,便看到了背靠在太师椅上休憩的刘衍。
此时刘衍没有掩饰自己的疲倦和痛楚,眉宇紧缩,脸色极其苍白,似乎正忍受着什么折磨。
慕灼华觉得自己的心口仿佛被人揪了一下,又疼又麻,他受了伤,却不叫她诊治,果然是不要她了啊。
虽然是她先说了不缠着他,要迷途知返,但好歹也还是他的部下,他有需要的话,说一声,她自然也是会为他做事的,何必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慕灼华在心里叹了口气,惆怅又担忧地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慕灼华刚落座,便看到昭明帝身边的太监脚步匆匆地进了理蕃寺,含着笑道:“定王殿下在吗,陛下召见。”
考进门口的左侍郎立刻笑着起身道:“王爷正在里间做事,公公稍等,我这就去通报。”
左侍郎走到了刘衍门外,敲了敲门躬身道:“王爷,陛下有旨,召您觐见。”
门内过了片刻,才传来刘衍的声音:“知道了,本王这就去。”
不多时,刘衍便推门出来,脸上不见了倦意和痛楚,甚至微微含笑,冲传旨的太监点头道:“公公请带路。”
慕灼华看着刘衍远去的背影,心里叹了口气。
不过是强撑伪装罢了。
她心头酸酸的,竟是有些心疼又委屈的感觉。
刘衍到的时候,昭明帝正坐在湖畔亭子里垂钓,身旁的一个木桶里放着两尾钓上来的大鱼。
刘衍向昭明帝行礼,昭明帝笑着道:“咱们兄弟二人,就别客套了,快些坐下。”
刘衍含着笑在昭明帝身旁落座。
昭明帝转过头去看刘衍,目光审视着他的脸色,片刻后道:“今日早朝,朕看你神色有异,是不是旧疾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