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月/莲动下渔舟(87)
“这——”萧元有些犹豫,“朕晌午就答应了今晚去皇后宫里一趟。”
他对上江听雨一双泫然欲泣的眼眸,态度立马软了下来,于是扭头对身后的一干太监道:“既然是爱妃的恳求,朕自然不会推却,你们都退下,告诉皇后朕要陪湘妃念佛,去不了凤仪宫了。”
“臣妾多谢陛下。”江听雨挽着萧元的胳膊,“陛下稍等片刻,臣妾为您点个熏香,静静心。”
一股奇特的香味萦绕在萧元身侧,使他有种飘飘欲仙的混沌感。他闻着愈发浓郁的甜香,眼前的种种都开始扭曲、旋转、变得模糊不清,包括江听雨那张端正秀丽的面容。
“听雨!”萧元惊恐地喊了一声,随后归于沉寂。
香气缭绕,江听雨举着蜡烛,戳了戳地上的萧元,见他失去了知觉,才从袖中拿出一段白绫,环在了萧元的脖子上。
“升米恩,斗米仇。”她望着萧元沉睡的脸庞,自言自语道:“都是报应。”
她和萧元定亲前,选良辰吉日时,家中照例请了算卦先生卜一卦,结果算出萧元此人命硬,克父克母克妻克子,无一不克。
江听雨流着泪,悔不当初。
“我改不了你的命数,反而让我的家人遭了殃。你欠了我弟弟一条命,该还给他了。”
她握着白绫两端,脑海中闪过的却是长街上衣衫褴褛的小乞丐,大冬天只披着块破布,裸露在外的手脚都是青紫的。她把那个缩手缩脚的孩子领回家,看着他一天天长大,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是姐姐对不起你,别怕,姐姐来陪你了。”
白绫收紧了。
凤仪宫里,叶凝然坐立不安,偏偏此时上官蔚来访。两个平日里根本算不上交好的人冷冰冰地坐着,一壶新泡好的茶水都凉了。
“蔚妃是有什么事吗?”叶凝然终于忍不住开口送客了,“如果闲来无事的话,不如早些回宫歇息。”
上官蔚抚了抚鬓发,毫不在意地笑道:“皇后娘娘是一国之母,臣妾仰慕您的雍容华贵,想在您这多待一会。”
“行,蔚妃自便,本宫出去走走。”叶凝然扔下帕子欲走,上官蔚起身跟上。
“臣妾和您一道。”她强硬地缠着叶凝然,为的是江听雨突如其来的嘱托。
上官蔚心里划过一丝担忧,她不清楚江听雨要做什么,必须得支开所有妃子包括皇后,甚至不许她接近。
“随便你。”叶凝然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本宫打算去佛堂拜拜,除去一身的晦气。”
上官蔚跟在她身后,两人颇有默契地同时屏退了侍女,一前一后地走下了台阶。
佛堂四周空无一人,安静得有些诡异,常年供奉的一盏盏长明灯依旧散发着团团暖光。
叶凝然咬了咬牙,鼓起勇气上前,透过门缝看了一眼。
仅仅一眼就把她吓得魂不附体,整个人一歪,倒在了上官蔚身上。
上官蔚似乎想到了什么,神情一凛,顾不上旁边快要晕倒的叶凝然,径自推开了门。
火光大盛,浓烟滚滚扑面而来,呛得她直咳嗽。而在这炽目的火焰中,却有一人安之若素,端着一支快要烧尽的烛台,从容不迫地点燃了一页页费心抄写的经书,反复地吟诵着一句诗词。
“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上官蔚呆呆地望着那一张张写满了佛经偈语的纸页,被卷入火舌,烧了个干干净净。她试图拉江听雨出来,但好友十分坚定地挣开了她的手,任凭火舌撩上自己单薄的衣衫。
“天呐。”
叶凝然抓着门框,瞪大了眼睛,袖子里藏着的匕首“哐当”一声砸到了地上。
以上所述的情形都是史书中未曾记载的,关于这一夜的猜测,民间流传的是——
“湘妃小产后失魂落魄,独自祭奠孩子时不慎打翻了烛台,燃起大火。陛下舍命相救,不幸葬身于火海。湘妃被匆匆赶来的皇后所救,两人放下过往,冰释前嫌,称得上是一段佳话。”
总之,当天夜里,辗转反侧的萧寂远收到其母口信,召集朝中重臣几番商议后,次日昭告天下,正式继承了大统。他即位后,虽然争议不断,但萧元已死,生前又无其他子嗣;怀有异议者不得不容忍一个刚刚及冠的青年坐上了至高无上的宝座。
萧寂远登基后,便有不少折子飞到他的书案上,劝其尽早迎娶江家嫡女,立为凤后,以此平息朝中的动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