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月/莲动下渔舟(80)
她背对着陈梓擦干了眼泪,狠下心冷冷道:“但是,你得发誓不能打搅我安定的生活。我以后是太子妃,将来是皇后,一旦被发现与你有牵扯,有何颜面做人,也请你尽快成家,断了不该有的妄念。”
陈梓尚且沉浸在江吟前半句的余音里,乍一听到后半句,遍体生寒,着急地辩解道:“我不会那么做的,我只是想看你一眼。”
“万一呢?”江吟打断了他的话,“你的性子我了解,最是藏不住事。若是见我和太子琴瑟和鸣、伉俪情深,一气之下捅破了往事,叫我如何抬得起头来?”
“你为何会这么想?”陈梓完全呆了,“于你而言,陈某是这等卑鄙的小人吗?”
“太子殿下仁德宽厚,对我很好。即便陛下不下旨赐婚,我们照样会结成夫妻。”江吟心快碎了,强撑着说下去。“要不是你突然回京,太子也不会知道我们曾在临安差点成亲。他顾及和你的兄弟情谊,不再和我来往。幸好陛下做主,成全了一段姻缘。”
“所以你答应的,所谓陪我一道走,都是骗我的?”陈梓脸上满是痛苦之色,不可置信道:“不,我不信。”
江吟心如刀割,胜过陈梓百倍。
“从头到尾,都不过是你自作多情。陈梓,你不要忘了你父亲当初做过的孽。若不是你父亲害的林家失去了最小的女儿,我也不会一出生就作为慰藉留在临安,和父亲生别。我本可以和太子殿下青梅竹马,拥有享不尽的滔天富贵,顺理成章地作他的正妃,却因为你,平白无故地蒙上了一层阴霾,多了几分波折。”
“我在我母亲坟前发的誓,不仅仅是与陈家后代割席,还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回报陈家的所作所为。你尽管恨我,我不在乎,恨完之后就趁早放下,别耽误了另觅佳人。”
只有最亲近的人才晓得,刀子往哪捅最痛。江吟望着陈梓凝固的表情,夹杂着茫然,惊慌和无边的痛楚。
“我父亲负了你姨母,可我从未负过你啊。”陈梓激动地走近一步,“你不是最明事理的吗?岂能混为一谈。难道说,你对我从未有过一分真心?你说啊。”
江吟听见自己的声音幽幽响起,回荡在半空中,久久不散。
“过去是有的,今非昔比。”
“好,好,好。”陈梓不怒反笑,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就按你祖母说的,我们此生不复相见。在下两袖清风,便送姑娘一个祝愿。祝你和那些令人讨厌的、高高在上的皇亲国戚好好处着,不枉你费尽一番心思赶我走。”
他露出嘲讽的讥笑,瞧着倒像是哭了。江吟递过帕子,却被他撕成两半,象征着割袍断义。
“我走了,你保重。”
陈梓没有回头,自然没有看见江吟在他转身的一瞬间内捂住了心口,脸色惨白,摇摇欲坠。
她抬眼凝望着陈梓远去的背影,含泪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说过与你同生共死,绝不食言。你若战死,我必北上替你收尸。为你立一块碑。”
杜鹃啼鸣,声声凄楚,竟如同泣血一般。
第42章
“他终于走了。”萧元推开窗户,远远地看见陈梓下了台阶,行色匆匆地快步离去。
“陛下可以一网打尽了。”慕容恒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同样将目光投向了窗外那个渐渐模糊的背影。
“他还年轻,往后必定大有作为。”
“可您是不会再给他建功立业的机会了,对吗?”慕容恒笑道:“我们这位陈小将军,确实是风光无限。只是,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即使是再骁勇的良才,也会有折戟沉沙的时候。”
萧元慢慢地关了窗,脸上浮现的不知是惋惜还是无奈。
“我与陈桐是八拜之交啊。”他突然有感而发,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那年他同我一道读书,教我骑马射箭,陪我春狩秋猎。在南阳最危急的关头,是他挺身而出,换来了京城二十余年的太平;而我居然在这里与一个北狄来的王爷,商量着怎么致他于死地。”
慕容恒心一凉,担忧萧元反悔,盟约失效,只能极力游说道:“子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您作为尊贵的帝王,理应为王朝的延续、子孙的福祉着想。陈桐手握重兵,代代相传,您一日不收回他的兵权,便一日不得安生。”
“话虽如此,情何以堪。”萧元的眼里竟泛起泪光,“江听雨说的一点没错,从我年少时追求权力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抛却良知。权力改变了我,它让我登上了皇位,让我变成了一个忘恩负义的人,让我的结发妻子和异姓兄弟都离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