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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凰引(165)

马安南怒不可遏,拍案震得茶盏俱倒,阴森森道,“好家伙,把屎盆子朝我头上扣,以为大火烧库就能遮掩过去,当咱家是吃素的?”

他从掌武库的卫尉寺开刀,从寺卿到少卿、军械监的监司,少丞,主薄与录事,甚至弩坊署和甲坊署的杂作与工匠等,一并锁拿拷问,从根底上盘查,又追索各军历年军械调拔,着快马盘点实库。

他这边刀光霍霍,对手岂会静待,不断有人检发马安南在长安大肆圈地夺产,连皇室宗亲也受害,手下的干儿子以替天子寻道之名肆意劫夺,抢□□女,甚至向京郊的官吏勒饷供养,凶暴甚于盗寇。

不断曝出的恶行令群臣激愤,就在马安南千夫所指之际,关于军械的追查也有了惊人的发现。武库大火是有人刻意毁坏水龙,锁上了取水的通道,清理灰烬发现库中武器仅有数万,根本不足所报,而十余年来有逾百余万军械流出,私卖给回鹘军与蕃军,连河东军、朔方军、天德军、镇西军悉数卷了进去。

天子雷霆大怒,令宰相合并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御史中丞共审,一层层抽丝剥茧,查到位高权重的左军中尉丁良身上。

两大权宦的罪行越曝越多,每日的朝会沸沸扬扬,马安南跋扈擅权,强取豪夺,固然令人发指,丁良掌着数十万大军,军械大案关乎朝廷命脉,更是骇人听闻。

一声惊雷炸响,长电频频裂空,密雨洒了下来。

韩昭文在檐下静立,看怒雨倾盆,打得庭树枝叶凌乱,地面积水横流。

司湛也跟出来,感受狂风带来的凉意,“原来长安也有大雨,这一落好舒爽。”

二人所想的截然不同,韩昭文心有所感,“你看来舒爽,自有人惶怕,不知一场暴雨要掀掉多少乌纱。”

近期传言漫天飞,司湛免不了听闻,想来犹有余悸,还好蒋轩杀人那一夜,自己提前离去,不然韩家才受了敕封,又卷进如此大案,挨骂都是轻的。

他摸了摸后脑,深为不解,“也是奇了,孙大人好歹是个武官,怎么会死在文官手上,难道是那红丸所致?”

韩昭文当然明白蹊跷,蒋轩死得更离奇,不过无人在意这两枚棋子,马安南与丁良的党羽人人自危,城内抄家不断,连天牢都要塞满了。

想到此处,他掠了一眼隔墙的楼阁,风雨中沉暗如影,朝中格局大动,有人失意有人飞扬,而陆九郎正当快马乘风,必是忙碌得很。

他料的不错,陆九郎此时挟着名册,领着如狼似虎的禁军抄家,点完所有人头,墨笔淋漓的一勾,一律锁拿带走,至于入死牢还是进教坊,就看有司的裁度了。

外头轰隆隆的炸雷,屋内的男男女女失声号啕,平日趾高气扬的公卿面如土色,两股悚悚而颤,陆九郎漫不经心的一掏耳朵,只当是看戏,一干禁军大肆翻抄,有好东西先往怀里揣。

喧腾胡闹了半晌,豪宅抄了个底朝天。陆九郎见雨势小了,迈出大门,在阶上蹭去鞋底的泥,见一骑快马奔来,他心领神会的一喝,“都跟上,捞大鱼了。”

这条大鱼不是旁人,正是左军统领丁良。

丁良到底地位不凡,多日来尽管处于众矢之的,依然未给下狱,圈在宅内听候处置,直到今日圣意落定,季昌领旨亲自上门提拿。

陆九郎赶的恰是时候,在丁良的宅邸附近接了季昌的车驾。

丁良的宅子位于长安东北角,是宫城以外最为奢华的坊弄,一座座楼殿气派华美,飞檐相接,多为皇室亲王成年后的居邸,合称十六王宅。丁良能昂然居于此地,可见权柄之盛,府内的门子个个鼻孔朝天,随意喝斥高官大员,勒要重贿才肯通传。

时移势易,而今的丁府门可罗雀,杀气腾腾的禁卫踹开大门闯入,里头的豪奴与仆婢安静如鸡,飞快的躲远,哪还有往日的气焰。

丁良端坐正堂,一身金紫朝服,发丝严整,依然威风凛凛。

季昌背着手踱进庭中,打量多年来的死对头,“奉陛下之命,来请丁大人。”

丁良一双淡眉半挑,神气不变,“季大人一定很快活,平白看了场好戏,我与马安南给人挑着斗来斗去,谁也没落到好。”

季昌一眯眼,半笑不笑,“瞧这说的,咱家哪知究里,马大人如今在牢里候着,丁大人也请移步,是非曲直自有大理寺公断,绝不会冤了哪一位。”

丁良冷笑三声,骤然堂内弦响,利矢直袭季昌。

季昌全然不惧,左右心腹执藤盾一封,陆九郎跃步上前,舞枪扫落了箭簇。

正堂两侧涌出众多披甲死士,季昌一掠,啧啧的摇头,“私蓄兵甲等同谋反,丁大人这是罪上加罪,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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