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欲燃+番外(299)
梁安忐忑说完,以为萧沁瓷要么感动要么诧异,总该是有所触动的,却见她摇了摇头,未发一言,抬手就让他下去了。
半夜里又落起冷雨,萧沁瓷在外面待了一会儿就觉出凉意,重新回到床上时便贪恋枕边人的温暖,觉出他的好处来。
皇帝半梦半醒,暖着她的手:“冷么?”
“嗯。”萧沁瓷手冰凉,顺着他的颈滑下去,把一处的暖汲取够了就转移阵地立即滑到下一处。
皇帝制住她的手,把她整个人抱进怀里,音仍是哑的:“别动。”
萧沁瓷不动了。
她心无波澜。事实上连天子都能说换就换,除非真的无可替代,朝臣们对自己的定位拎不清楚,她却清醒得很。
……
平宗朝时吏治混乱,皇帝即位后花费了数年功夫才慢慢将其变得清明,修典之事也是顺应而生。
明成十一年修典完成,此后循定制治政,又颁文书昭告天下,要百官研习。
萧沁瓷在两仪殿再遇王韧,他前段时日上书乞骸骨,折子被留中,皇帝没应。他今次便是再来上书致仕的。
距离上一次王韧的御前谏言已经过去了七年,萧沁瓷却觉得好似在昨日。
挑了这样一个时机不得不让萧沁瓷怀疑他的动机。
但王韧似乎铁了心要走,非是以此作为威胁,最终皇帝让萧沁瓷定夺,她在良久的沉默之后应了王韧所求。
王韧叩首:“臣,叩谢圣人天恩。”
萧沁瓷看着王韧退出殿外,想起去岁冬日他们在武英阁的对话,那时修典已近尾声,王韧负责最后的校对。
他在漫长的安静后忽然问:“娘娘,你还在练魏碑吗?”
萧沁瓷一顿,答:“没有,女子或许更适合小楷。”
她的字迹时常出现在递往门下的黄麻纸上,百官都不陌生,王韧不该问出这样的话。
“小楷也好。”王韧手一抖,慢慢说,“漂亮,圆润,凡事贵在坚持。”
王韧一生自认没有什么值得称赞之处,他是个蠢笨的人,科举数十年不中,为官也处处树敌,唯有坚持二字铭刻于心,恰如他的名字。
萧沁瓷想起来这些年他的挑剔、刻薄,朝上攻讦属他最为犀利。
最终萧沁瓷道:“多谢先生指导。”
王韧致仕的事让朝臣人人自危,似乎又想起了天子曾说过的那句“皇后只有一个,臣子却随时能换”。
于是在明成十二年春,在皇后的谏言下,天子罕见的下令开设恩科,选拔学子填补因正典明晰后空出的那些职位。朝臣们从皇帝的举动中嗅出腥风血雨,今次恩科明面上的理由是要为朝廷选拔人才,但同样也是在警告朝臣。
朝堂上看清楚皇后的地位无可动摇,便又开始另辟蹊径。
萧沁瓷居后位九年,始终一无所出。
这是她的硬伤。早年还好,此类言论掩盖在指责萧沁瓷插手朝政的声音之下,但近些年朝上抨击皇后无子的声音在变大,中宫无子居然还独占天子宠爱,可见善妒。
皇后无德,便该废黜。纵然帝后情深,那也该采选良家子入宫为皇帝延绵子嗣才是。
东宫未立,国本便有动摇之危。事涉国本,逼得皇帝也不得不重视。
他们没有商议过此事。皇帝知晓萧沁瓷的想法,她不愿早早从宗室子中选出合适的孩子培养,她还那样年轻,往后还有几十年,若是东宫早立,之后难免会积威积势,这对她不利。
况且皇帝也正值盛年,还没有到需要确立储位的时候。
他同样在朝上驳斥了几个上书要他或广开后宫或早立储君的御史。
“朕尚在壮年,诸位便要求早立东宫,以免国祚不稳,”皇帝微微眯眼,语气清淡,“是在咒朕早死吗?”
“看来朕该给储君腾位子了。”
话语并不尖锐,却骇得百官纷纷白了脸,跪下请罪。
皇帝即位之初杀过的旧臣不少,只是近些年来行事温和不少,几乎快要让人忘记他当初是如何弑君夺位的。
朝臣们要他择立宗室子,恰恰是戳在了皇帝最敏感的神经上。
百官退了一步,但都等着看皇后在这事上的反应。
而萧沁瓷在这事上不发一言,她照常来往于两仪殿和千秋殿,出自她手的政令愈发清楚明朗,便连朝臣也不得不承认皇后在这上面的天赋,短短数年就能精进至此。
然而朝堂上暗流涌动,后宫却安静得过分,让朝臣们窥见或许帝后之间也不是全无缝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