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欲燃+番外(291)
今日笃定的事来日或许就如彩云易散,连天子之诺都做不得准,皇帝在虚无缥缈的事上从来心怀敬畏。
“陛下也会害怕吗?”萧沁瓷轻声问。
怕,她也同样会有。对未知的恐惧是无穷无尽的,她即将踏入的是一个熟悉的地方,却是以全新的身份。
两个人在一起可以只享受片刻的欢愉,但帝后之间除了两心相许,也有天然的对立。
至亲至疏夫妻,太极宫中尤其如此。
“朕也是人,”皇帝道,“偶尔也是会怕一怕的。”
她看着皇帝的影子映在窗纱上,指尖正好落在他被晕开的轮廓。萧沁瓷忍不住伸手慢慢描着他的剪影,从他戴着的冠珠到被模糊的侧脸,人心之间就像是隔着这样一层朦胧的纱,似近非近、似远非远。
这样就足够了,两心相许太过难得,他一个人的情深不渝也是佳话。
“别怕,”萧沁瓷听懂了他的话,道,“我在这里。”
皇帝看着她的手指在窗上有了重影,忍不住伸手覆上去。皇帝喜欢握她的手,能将其牢牢裹在掌心,如今隔着一层纱也是如此,指尖相对的时候仿佛能触及另一个人的温度。
还有真心。
至亲至疏看似凉薄无奈至极,但有时候又能是分外简单的一件事。
萧沁瓷手指微微颤抖,在这一瞬生出一股冲动。
她把窗打开了。
“快点进来,”她说,“我困了。”
皇帝仰头看她,目光疏淡。
“那你——”
萧沁瓷打断他的话,语调悠悠:“今夜有点冷,我要你抱着我睡。”
她居高临下地看过来,眼底笑意流光溢彩,还有满满的倨傲。
什么旁的的心思都没了。
皇帝慢慢挑眉:“要我抱你睡?”他也淡笑,语调玩味,低低地,“想我怎么抱?”
她在这种事上从来不落下风,萧沁瓷退了一步,问:“你想怎么抱?”
于是皇帝从窗外进来,将人抱了个满怀。
他来得太急,只好在窗前,隔着衣,软榻被挪动起来时没有大的声响,两个人都不在意,便也能自欺欺人说是安静无人。他抱她得紧,秋夜的凉被挤了个干净。
囫囵吞枣和细嚼慢咽是窗里窗外的两面,皇帝在里头切换自如。
萧沁瓷同样克制着,装作游刃有余。
肃杀的风遇着软水也只能被绞得败下阵来,皇帝再无心去纠结怕不怕的事,那都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可做,闲下来的胡思乱想。
萧沁瓷最知道怎么治。
就是矫情。
她深深地叹,握紧了榻上的软枕,在动静激烈时没捞住,任由它滚落在地,早秋的天还没有那么凉,但榻上织锦早早换成了氍毹,萧沁瓷手指陷在细密的绒毛中,颇觉自己也不容易。
白日里操持家务也就罢了,晚上还要来操持未婚夫的细腻心事。倘若日后进了宫,还不知道得如何操劳辛苦。
念及此处便不由心慌慌。
偏生他还要问:“还冷么?”
萧沁瓷幽怨地看过去,眉如远山似蹙非蹙,云雾撩开之后见风月。
她被裹得严实,密不透风。
“冷——是不冷,”萧沁瓷拖长了语调,故意将颤都藏进话语里,嘴上却不肯服软,“这下是热得很了。”
……
前夜里做得太狠,翌日萧沁瓷起床时腿都是颤的,见了榻便发慌,见了窗也发慌。
见着萧瑜就更慌了。
萧瑜堵在她面前,半晌无言。
临走时只能扔下一句:“性子别太软。”
显然是误会了什么。徒留萧沁瓷红透了脸,还好萧瑜不曾耳聪目明到那地步,在男女之事上也不甚了解,不知道性子软不软和能不能占据主动完全是两回事。
夜里的镇定烟消云散,羞耻慢慢涌上来。萧沁瓷第不知道多少次告诫自己,多看圣人之言,清心寡欲也不是难事。
至少成亲之前不能再这样一撩拨就同他胡闹。女人的不幸都是从心疼男人开始的。
萧沁瓷打定了主意,果然不肯再放皇帝进来。
窗被她上了锁,敲击也得不到回应,萧沁瓷闲来无事时写了本《为夫十则》,从缝隙里递过去要皇帝全文背诵。
她轻言细语地说:“有些规矩,还是该早早地立起来。”
皇帝初时还左右推脱,就是不肯,萧沁瓷始终不松口,晾他几日,他果然便乖了,莫说是全文背诵,便是倒背如流也是肯的。
萧沁瓷把榻搬去窗下,听着皇帝背书,声音疏冷,竟还有心思点评萧沁瓷文笔,还能主动同她说其中有可以增减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