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嫂(82)
猗兰殿内暖和,姜窈身上只穿着寝裙。
她现在被囚禁在此处,哪里都去不了,偶尔坐在阶前听雪的时候才会换上厚重的冬衣。
裴涉轻车熟路地剥下她外衫,在她腰后那颗朱砂痣上捻了一下。
“何苦?自然是因为……朕想要嫂嫂。”
“朕十四岁就去了辽东,六年里刀尖舔血都忍得了,怎么会在乎这一年半载,用这半年,换嫂嫂永世不得逃脱,不也很值得么?”
“荒唐!世上竟会有你这种无恶不作之人。”姜窈的声音撕心裂肺,盖过了风雪声。
她恨自己,本可以清清白白的死,因一念之差,做了无法回头的事,只能肮脏地苟活。
“嫂嫂睡罢,明日会有人过来给嫂嫂量身,裁制皇后翟衣。”裴涉将适才从她身上褪下的衣裳再度给她穿上,熟练地在腰侧打了个结。
——
除夕夜,宫宴设在太极殿,比往年热闹几分。
姜窈却称病,没有出席。
如今人人都知晓她和小叔子做了那等见不得人的事,就算裴涉不囚禁她,她也没有脸面见人了。
她在猗兰殿前的石阶上一个人坐着。
阶前栽了几株树,经不住冬寒,已经枯死。
更漏声一点一滴,过了许久,太极殿那边的喧闹声渐渐平息。
姜窈远远看见一盏孤灯掠过飞檐,没入星河。
以往每年除夕夜,先帝也都会和她一起燃一盏天灯,祈求来年时和岁稔,盛世承平。
一只羽毛雪白的鸟儿飞过宫墙,停栖在树杈上。
姜窈疑惑地循着鸟儿飞来的路望去。
一声“娘娘”在宫墙那头响起。
姜窈怔了怔,跑到墙边。
“是你吗?”
是岑晏吗?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从被囚禁在猗兰殿,她已经很久没同外面的人说过话了。
岑晏声音压得低,“臣已经接走娘娘的长嫂和侄儿,安置在离京城二百里外的灵州,娘娘尽可放心。”
“娘娘若想离开,不必有顾虑。”
姜窈抿了抿嘴,贴着宫墙,道:“我一时半刻脱不了身,待我再想想法子。”
她还以为自己要一辈子被困在这里。
可以……逃出去吗?
“臣是趁着猗兰殿侍卫换班的时机偷偷过来的,不能久留,娘娘如若拿定主意要走,用这只鸟儿给臣送信即可,臣会接应娘娘。”
“多谢。”姜窈仿佛跌入了一场梦,逃出去的希望就在眼前,美好得不真切。
——
正月初一,封后的礼服送到了猗兰殿。
朱红色的裙摆上以金线绣着翟鸟,缀着东珠,层层叠叠拖在地上。
青泥捧着衣裳,道:“娘娘,这件衣裳真好看。”
姜窈正在绣香囊,闻言沉思片刻,放下针线,“试试罢。”
衣裳繁复,花了半个时辰才一层层穿好。
姜窈怀有四个多月的身孕,身子重了许多,半个时辰下来,累得后背上一层汗,轻轻喘息。
青泥给她梳了个高髻,戴上凤冠,对镜中人道:“娘娘的容貌不减当年,跟四年前刚入宫时一模一样。”
姜窈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道:“物是人非。”
“物是人非?新欢还抵不过旧爱吗?”
裴涉一进来,殿内宫娥跪了一地。
如今都改了口,恭恭敬敬称他为“陛下”。
仿佛他弑君夺位这事不重要,娶嫂为妻也无关紧要。
只要他手中握着生杀予夺的权柄,无论做什么恶,都不值一提。
姜窈心凉了半截,面上却没显露。
她回头看他,头上金灿灿流苏穗子摇曳,衬得她姿容绝丽,死寂的眸子里也映出了一点光芒。
“这件衣裳,很适合嫂嫂。”
姜窈的身影与他记忆中某些场景重合。
他的手覆上姜窈的肩膀,没用力,掌下瘦弱肩膀却猛地一颤。
姜窈很少撒谎,在心里把谎话来来回回练了许多次,说出来时才没有那么容易看破,“我昨夜做了一个梦,梦见你皇兄魂魄不得安宁。”
“正月初六,我想去趟罔极寺,请师父做场法事。”
第39章 出逃
“元月初六, 朕恐怕不能与嫂嫂一道去。”裴涉在她身后,用试探的目光看着她。
姜窈小声道:“不碍事的,我自己去。”
她不善撒谎, 说完这句就不再出声,生怕说多了露馅,脱下身上繁复的衣裳,上了榻。
裴涉几乎每天夜里都会来猗兰殿,她赶不走他, 却也很少同他说话,时常是他搂着她睡一夜, 而她由着他抱, 只是对他的话不予理睬。
帐子里暖融融的,姜窈近来嗜睡,很快就被困意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