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嫂(60)
不仅碰见了,还仔仔细细瞧见过。
皇嫂沐浴时会留个窗缝儿,他许多年前就知道。
他从细窄的窗缝中,瞧见嫂嫂光滑纤瘦的脊背,净室了水雾弥漫,她后颈和脊背上沾着水珠。
她藕白手臂一抬,几颗晶莹的水珠就汇成一股,顺着她脊骨滑下去,滑到他看不见的地方。
他悄无声息地站在外面,慈宁宫人少,反而让他有机可乘。
让他清楚地看见,嫂嫂身上肤如凝脂,白皙肌肤上,点缀着两粒朱砂痣,一颗在她后颈上,另一颗在她腰间。
欲望和吃饭一样,都是本能,一旦扎了根,就会疯狂滋长,一发不可收拾。
夜风吹拂,窗缝开得更大了些,嫂嫂从水里站起身,出了浴桶,赤足走到衣架前,踮脚去够衣架上的茶白寝裙。
地上湿滑,衣架又高,她踮着脚尖,颤颤巍巍,一手扶着衣架,一手张开,拽住衣裳。
他应该替嫂嫂将衣裳取下来,亲手给她穿上,再一件件亲手脱下。
——
姜窈同岑晏的消息,等了许久也没等来岑晏的消息,一打听,才知岑晏要到汝州赴任。
如今外头都说岑晏不知好歹,这样的好事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辞。
姜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裴涉与魏国公府素来没有交情,怎么会突然间擢升岑晏,这样的反常背后,似乎暗藏着尚未浮出水面的阴谋。
“青泥,你有没有觉得,此事有蹊跷?”
“娘娘,前朝的事奴婢也不懂,许是岑舍人年轻有为,摄政王看重他呢。”
姜窈更觉得不对劲了,人人都这样想,都觉得是岑晏不识抬举,裴涉反而成了好人。
莫不是裴涉知晓她和岑晏的关系,亦知晓她托岑晏办事。
手中银针不小心刺破了手指,鲜血溢出,在绣了一半的兰草上染红一片。
她吮干净指尖血,一阵风起,窗牖微动,庭中那株桫椤树长得愈发枝繁叶茂,快要将她不大的庭院遮挡住。
究竟是好心,还是挟私报复?姜窈总觉得像是后者。
岑晏若去赴任,就得与年迈父母分离,她也……见不到他了,可他若不去赴任,那就是抗旨不遵,不识好歹,裴涉此举,无异于将岑晏架在火上烤。
——
姜窈心急,在紫宸殿偏殿里等了裴涉许久,天色昏黑时,才见到他。
“岑晏的事,我听说了,先帝倚重魏国公,他年事已高,不好让人家骨肉分离。”
“嫂嫂找我,就为了这事?”裴涉侧首望向她,她焦急神情全写在了脸上。
一瞬间,恶意掩藏不住,撕开了伪装钻出来,
“岑晏已接了调任的诏书,下月就要离京,嫂嫂不知吗?”
幽幽烛火湖水般漾开,他神色诡异,姜窈心里悚然一惊。
但那一丝狰狞笑意转瞬即逝,让她疑心是自己眼花了。
她愕然道,“什么?”
“看来岑舍人不曾将此事告诉嫂嫂。”
姜窈想不通,岑晏不是言而无信的人,答应了帮忙,一定会帮她,绝不可能连个口信儿也不捎给她。
她想了想,岑晏身居要职,每日经手的事情太多,她这桩事在他那里根本不值一提,算不上要紧事,或许他真的将此事忘了。
“嫂嫂与他既然没什么交情,何必去管他的闲事?”
“是,二郎说的是,我与他,的确没什么交情。”
姜窈接着他的话茬往下说,心里一团乱麻。她交游少,没几个信得过的人,除了岑晏,一时间再也想不出能请谁帮忙。
她是在寺院里长大的,不比别的官宦人家的小娘子交游广,连个手帕交也没有,平日里倒也没什么,一到要求人办事的时候,就捉襟见肘。
裴涉不急于逼迫她,只问道:“嫂嫂,还有事?”
“我……”姜窈确实有事,但没想到,绕了一圈儿回来,还是要去求他。
“还有些奏本未批,嫂嫂若无事,我便先去宣政殿了。”裴涉转身,殿外灯笼轻轻摇晃,忽明忽暗。
姜窈真怕他走了,再没人能帮自己,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握住他的手,“等等,二郎,我有事要同你说,你别走。”
“姜誉入学读书的事现在也没个着落,你能不能……帮帮我?”
她派了几步,细喘着,鬓边金步摇轻荡,身上兰香一下子在夜风中散开。
“嫂嫂既然遇着了难处,为何不同我说,非要藏着掖着?”
“没有,我只是……”
只是习惯了把什么事都藏在心里,寻常夫妻或许还能互相说些心里话,唯独后宫里,谁都得把心事藏好,才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