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嫂(59)
岑晏几乎哽咽,“父亲,儿子有一事想不明白。”
“如今帝位空悬,摄政王权倾朝野,大权在握,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为何朝堂上下,文武百官,无一人敢站出来反对?”
平日里个个自诩清流,怎么如今就都成了哑巴。
“我远离庙堂许多年,早就从朋党争斗里抽身了,但是父亲提醒你一句,莫要去招惹裴涉,”老国公捋了捋花白的山羊胡,叹了口气,“先帝生前尚且处处受他挟制,你我为人臣子,何必去和他作对呢?”
岑晏狠狠捶在书案上,嘶吼道:“可若我就是想以蚍蜉之力,撼参天之树呢?”
全身的血好像都在涌入脑中,他恍惚间一阵眩晕。
自打听见与裴涉行鱼水之欢的人是他心心念念的姜窈,他就心如油煎。
姜窈落到了裴涉那样不择手段、残忍阴险的人手中,还能有活路吗?
他与姜窈无缘,这命数,他认下了,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姜窈受这般折辱。
“子清啊,你出身咱们宁国公府,凡事顺风顺水,没吃过什么苦头,”
“咱们国公府眼下是富贵,可高处不胜寒,长安城的权贵哪个不是审时度势,见风使舵,万万不可轻举妄动,意气用事。你母亲身子也不好,就因为你彻夜未归,一宿都未合眼,今年开春你考中进士,她的病才好了些,你是个孝顺的孩子,不该叫你母亲担心。”
“是,儿子谨记。”
岑晏嘴上答应,心里却根本放不下。
眼看着已经到三更天了,他两眼通红,回了房,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把姜窈当神明揣在心里,连肖想一下都不敢。裴涉竟如此明目张胆,那可是他的皇嫂,他怎么能逼迫她做这种事?
第27章 沐浴
中秋一过, 天气凉了下去,草木染霜,露气湿寒。
甘州闹旱灾, 消息昨日传到京城,裴涉与左仆射齐宿、户部尚书刘冕商定了拨去甘州的钱款,拟好了诏书。
秋后事务冗杂,文官们苦不堪言,议完了事, 正欲离开。
远处鎏金龙椅之上,裴涉将狼毫笔挂回笔架上, 沉声道:“岑舍人留步。”
在场几位挂了参知政事衔的宰相惊诧, 面面相觑,默契地噤了声。
岑晏脸色不好看,像是连着几日没睡觉一样,枯木似的戳在地上, 跪得不大情愿。
“岑舍人自调任中书省, 草拟诏书, 参议政事, 无可挑剔,继只做个五品的中书舍人, 实在屈才, ”裴涉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岑晏, 忽而轻蔑地笑了一声, “汝州长史上月致仕, 位子空缺出来, 本王已命人拟好了诏书,下月初三, 岑舍人就启程去汝州赴任罢。”
这样的人,也敢觊觎他嫂嫂?
嫂嫂这辈子,不论生死,都是他的人。
他眼里没有是非对错,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
岑晏声音略微嘶哑,眼里全是血丝,“殿下,臣家中母亲年迈,久病缠身,不能不在母亲跟前尽孝,请殿下成全。”
左仆射劝道:“岑舍人,摄政王看重你,也是念在先帝倚重老国公,有心提拔你,不欲让世人议论殿下苛待老臣。”
裴涉道:“汝州富庶,不算亏待了岑舍人,曾素在汝州任上做到年老致仕,岑舍人如此年轻,何故推辞?”
岑晏道:“臣绝无推辞之意,只是家中无兄弟,父母年事已高,臣上要侍奉父母,下要照顾尚未成年的妹妹,实在不能接受殿下的好意。”
“岑舍人,是想抗旨吗?”裴涉居高临下看着岑晏,神色如常,声音却极其阴冷,犹如开了刃的刀,字字割人心。
岑晏快要忍不住满腔怒火,可一想到家中年迈父母和尚未及笄的妹妹,就又咽下这口怒气,只道:“臣不敢。”
“这是好事,岑舍人不妨回去同魏国公、国公夫人商量商量,再说不迟。”
裴涉摆手,其余几人纷纷退下。
偌大政事堂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裴涉摸了摸自己扔在书案上的雁翅刀。
他现在就可以一刀杀了岑晏,但显然还没到那个地步。
嫂嫂如今越发信任他了,他也没必要杀了岑晏,惹嫂嫂怀疑。
皇兄刚死的时候,他碰她的腿,她都会下意识躲避,现在他掐着她两条白生生细腿,一寸寸往上,她也只是呜咽着,双手撑在他肩上。
再狠一些的时候,她连唇瓣也咬不住,朱唇上泛着水光,断断续续地小声啜泣。
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哄骗住她,又何必再舍近求远,杀了岑晏,对他来说,暂时也没什么好处。
嫂嫂逃不出他手掌心,谁让她年少时碰见了他这个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