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昭昭(59)
小童惊叹道,“这个人好生厉害!”
什么乡试院试,听着他都头晕,考那么多次,这人每次都是第一名,小童心里由衷升起一股钦佩之情。
路人笑道,“也不看看是谁,那可是当今的相爷谢……啊嘘——”
讲到酣处,路人猛然刹住话头儿,他看看四周,谨慎道,“莫论国事,莫论国事。”
“唉别走啊。”小童一把揪住路人的衣摆,“谢什么?你还没说完呢。”
路人无奈道,“小和尚好好敲钟化缘罢,管朝廷政事做甚么,嫌活的太舒服了么。”
“你这话好没道理。”
小童年纪虽小,但是说话十分有条理,“我们明明说的是一个人,你却扯什么国事,他一个人就代表国事吗?”
“你懂什么!”路人急道,“你知道那是什么人么!容得你我在此放肆口舌。”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小童诚实地答道,“他是个很大的官儿吗,怎么连名字都说不得。”
他只知道皇帝的名称要避讳,这个人就算再厉害,也厉害不过皇帝吧?
他原本只是来看个热闹,路人这讳莫如深的态度反而激起了他的好奇心。小童眨巴眨巴眼睛,扯了扯路人的衣角,“你讲都讲了,干脆说完吧。”
“我嘴很严的,保证不乱说。”
听完故事他就去找大胡子玩去。
小童长得实在讨喜,眼睛忽闪忽闪,让人舍不得拒绝。路人看看四周,一片乱糟糟,没人注意到他们。他叹了口气,“行吧,你随便听一耳朵,可不许胡说。”
他把小童拽到一旁,压低了声音,缓缓道来,“相传啊,百年之前有一方豪强大族,为陈郡谢氏……”
路人本是市井小民,对于上层权贵并不了解,无奈谢时晏一生过于传奇——不过弱冠便连中三元,琼林宴得公主青眼,御赐婚姻,才子佳人,羡煞旁人,而后夫妻劳燕分飞,谢时晏封侯拜相,权倾朝野……这任何一件事,都值得单拎出来说个三天三夜。
坊间传闻,真真假假,更多的是添油加醋,增加传奇色彩。加上路人自己的臆断,听在小童耳中,谢时晏的形象逐渐丰满——少年才子,朝廷权臣,独断专行,阴晴不定,外加一句无情无义。
路人喟叹道,“可惜当年公主下嫁,竟落得那般下场。老祖宗说的好啊,仗义多是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小童正听的津津有味,忽然后颈一紧,整个人被高大的胡商提溜起来。
“好小子,真能跑!”
“跟我回去。”
路人被忽然闯过来的胡商吓了一跳,他指着小童,颤巍巍喊道,“你、你想做什么,我告诉你,这是京城!天子脚下,容不得你这等蛮人放肆!”
胡商体型强健,眉眼深邃,区别于汉人,有种天然的攻击性。路人一嗓子惊动了其他人,人们惊恐地散开,胡商四周逐渐空白。
胡商皱眉,他讨厌这样的目光。他不欲多解释,单手拎起小童就走。谁知这儿的骚动引起了巡逻的官兵注意。
今日是放榜日,城中比平时多一倍的士兵巡逻。立刻就有一对身着甲胄的官兵过来,刀柄指了指胡商。
“大胆蛮人,敢在金街作乱,不想活了!”
张贴金榜的地方称为金街,虽是闹市,但没人敢闹事,官兵围着胡商,手按在刀柄上,蠢蠢欲动。
小童当即意识到自己惹祸了,他挣扎着跳下来,整理整理衣领,对官兵作了一个揖。
“诸位大人误会了,这是我的……兄长,我们在玩闹,给诸位添麻烦了。”
为首的官兵袖口绑着红巾,官职比一众小兵要高,他狐疑道,“你们是兄弟?”
一个汉人,一个胡人,他还没瞎。
小童面不改色,跟着车队这么久,他把通事的调调学的七七八八,认真道:“我们结拜兄弟。我们兄弟二人来京城贩卖货物,都是本本分分的商人,官府文牒都有的。”
“他没有胁迫你?小和尚你别怕,此处有官府为你做主。”
“没有没有!”小童把头摇成了拨浪鼓,眼神真挚,“我们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形势比人强,胡商勉强压下心里的不耐,问道,“我们可以走了么?”
为首的官兵上下打量他们来回,确实找不到错处,冷哼道,“都散了散了!下回别一惊一乍地,耽误官爷们喝酒。”
一场闹剧本应就此收场,谁知这时候匆匆跑来一个小兵,跑打红巾官兵的耳边耳语一番。大意是收到上峰指令,严格排查出城的胡人商队,尤其注意会说官话的胡人,刺客极有可能混在胡商中出城。
胡人?商队?官话?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