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昭昭(27)
她是李昭,是自出生就被封诰尊崇无双的明月公主,爱慕她的人不知凡几,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她颤抖着嘴唇,佯装镇定。
“哦,莫非本公主配不上你?还是说,你已经有了……心上人?”
“殿下身份高贵,晏出身寒微,属实不敢高攀,请殿下恕罪!”
她急了,“我又不嫌弃你!”
“我跟你讲,想娶本公主的人,从城南排到城北,你别不识好歹!”
回答她的,是他弯下的脊背,和冗长的沉默。
她气急,恨他榆木脑袋,不识风情,可他越不理她,她越想得到他。
她转头去了太极殿。
谁知一向宠她的父皇也变了脸色,呵斥她,“胡闹!此子才思敏捷,胆色过人,加以时日磨砺,必是入阁的好苗子,怎么屈就驸马之位!”
那时,她太过年轻,她不知道“驸马”二字意味着什么,那几乎能断送一个人的仕途,让十几年的寒窗苦读化为飞灰。
她只道:“可女儿真的喜欢他嘛。”
“再说,学成文与艺,货与帝王家。做驸马多好,不用他辛苦做官,就能得到尊崇的地位和财富,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他!”
她好说歹说,磨破了嘴皮子,父皇也没有答应,母后劝她,隔三差五为她相看青年才俊。
可一向乖顺的明月公主第一次犯了倔,她挑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扑通”一声跪在太极殿门口,整整跪了三天,才等到父皇的金口玉言。
后来他们成婚、争吵、和好、再争吵……反反复复,她才知道,原来年少的心动要承担真这么大的代价。
如今再看李奉礼,她有种同病相怜的怜惜。
他有什么错?他只是在少不更事的年纪里,喜欢上一个不可能的人。
李昭心软了,她转过身,想对李奉礼说些什么,却不经意撞入一双充满怒火的眼眸。
***
谢时晏近日心情不虞。
不管是孩子,还是宗人府、黔州……一桩桩一件件,似乎都超出了他的控制,导致他至今不敢见李昭一面。
他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可他没想到再次相见,竟是在这种荒谬的场景下!
他要再晚一步,这小子是不是就要对他的公主诉说爱慕、倾诉衷肠了啊!
谢时晏紧握拳头,寒声呵斥道,“一个个干什么吃的!把这等蟊贼放进来,还不速速抓起来,打三十……不,五十大板,以儆效尤!”
“慢着——”李昭回过神,“把人赶走就是,何必喊打喊杀,大好日子,也不吉利。”
公主竟然为他求情!
怒火夹杂着妒火,谢时晏呼吸变得急促粗重,他转身不再看李昭,寒声道,“还不动手,都聋了不成!”
“相爷!”李昭凝眉,瞪着谢时晏,“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位小郎君是我的友人,就不能网开一面么?”
“友人?”谢时晏冷笑,“殿下进京区区几天,竟还结识了这等偷鸡摸狗的‘友人’,真是让谢某大开眼界呵。”
他一字一句,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字眼,胸口微微起伏,一张俊脸淬着寒冰。
半晌儿,他似乎恢复了平静,沉声道,“殿下,此人没有请柬,擅闯我相府,扰乱宾客,破坏酒宴,若不严惩,置我谢某颜面于何地!”
如此一番大义凛然,堵的李昭哑口无言。
被压着的奉礼偏偏这时候出来拱火,对谢时晏怒目而视,“呸!居士你不要求他,他就是一个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之徒,根本不值得——”
话音未落,侍卫一个拳头结结实实落在他的肚子上,李奉礼一声闷哼,再没力气说话,被侍卫拉着,像个虾米一样蜷缩。
李昭看的揪心,他没做错任何事,实在不应该遭受这些,更何况是因为自己。
她咬唇,拉住谢时晏的衣袖,不自觉放软声音,“够了,当我求你,放过他吧。”
他的公主,他的昭昭,为了这小子,竟对他说出“求”这个字眼?
他也配!
谢时晏怒极反笑,目光冰冷如薄刃,“既然公主开口,我自当从命。”
“丢出去吧。”
他冷冷看了眼李奉礼,在他愤怒的目光中,宣示主权似的,把李昭一把拦腰抱起,其力道之大,像要把她捏碎。
“我送殿下回房。”
李昭怔了,她后知后觉,扑腾着小腿挣扎,却被谢时晏死死禁锢钳制,耳边传来他淡淡的威胁,“公主再动,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李昭顿时不敢动了。
从前院到后院,李昭第一次觉得要花这么久,堪称度日如年。谢时晏余怒未消,从她的角度,刚好看到他微抿的薄唇和冷峻的侧脸。
在他低头看她的时候,她又蓦然缩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