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出于私心，她不想让那一双明亮的眼睛蒙上阴霾。

谢时晏当然不愿意。他冷笑一声，猛灌一口六安瓜片茶，即使清心茶也挡不住心里蹭蹭冒出来的火气。拒绝的话刚到嘴边，却不知想到什么，硬生生转了个弯儿。

“——当然可以。”

他放下杯盏，盯着李昭，饶有深意道，“现下这个案子关素卿负责，他与我多年好友，我发一声话，定能给我几分薄面。”

“既然你开口，我没有不应的道理。但是……昭昭，我也有个条件，就看你愿不愿意成全我了。”

“你说。”

谢时晏凑近她耳边，浅声低语，李昭的脸色逐渐变得古怪、又一言难尽。

她想了半天，犹豫道，“这未免过于孟浪……”

“我只有这一个条件，不会变。”

谢时晏打断她，毫不留情，“我不愿逼你，你可以答应，也可以不答应，反正受牢狱之苦的不是你，你当然可以袖手旁观。”

“不过……关素卿的大名你应有所耳闻，落在他手里，除了‘死’，只有‘生不如死’”

他悠悠叹道，“好一个年少才子，可惜了。”

“谢时晏！”

李昭咬牙切齿，她不明白，只是过了短短几年，他怎么变得这样无赖，原来他可从不会趁人之危！

——背后的狗头军师神秘一笑，深藏功与名。

谢时晏也不勉强，他整了整袖口，起身，“如此，谢某告辞。”

眼看他要迈出脚步，李昭喊住他，“等等！”

她咬着唇，不甘心道，“我……我应你了。”

“你答应我的，不许反悔。”

谢时晏轻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更何况对你。”

他扫了眼小桌几，抬手添一杯新茶，递到她跟前。

“六安瓜片，去火。”

——————

这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大相国门前已经停了三驾马车，中间那驾最大，也最华丽。

路上的行囊已经收拾妥当，云蕙和碧月各自带了一个小包袱，皆自觉地上了后面那驾马车，李昭牵着儿子的手，走到中间的车帘前，久久不动。

僵持好一会儿，里面传来男人清冷的声音，“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她恍然惊醒，却没搭话。先让孩子上去，直到只剩自己时，才慢吞吞地踏上脚凳。

一切准备就绪，随着一声“驾”，马鞭飞扬，车轮滚滚向前，扬起一路灰尘。

等李灵灵找到大相国寺的时候，寺门前的大鼎已经升起了袅袅香烟，地上只余几行车辙印，在晨光下一览无余。

她面容憔悴地站在门口，“请小师傅通融通融，让我见见那位贵人吧，我真的有急事。”

阿难双手合十，低头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贵人的确不在此地，施主勿要为难小僧。”

“不可能。”

李灵灵倔强道，“她肯定在这里！她是不是不肯见我？你告诉她，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姐姐、求姐姐怜我——”

她忽地大喊，眼泪扑簌簌流下来，淌在清丽的脸颊上，可怜极了。

阿难摇摇头，朱红的大门缓缓闭合，那硕大的金身佛像越来越窄，直到看不见，也断了李灵灵唯一的希望。

她卸了力似的瘫坐在地上，背靠寺门，呜咽出声。

什么佛祖，什么高僧，什么居士，统统都是假的！满嘴的仁义道德，却什么事都不肯做，他兄长冤枉啊！

她那么好的兄长……不，她一定要救他，她只有兄长了，他不能出事，绝对不可以！

她挣扎着起身，胡乱擦了擦眼泪，婆娑的眼中透着股隐隐的疯狂。忽然，她听到一个戏谑的声音。

“美人垂泪，我见犹怜啊。”

一双绣着金丝祥云的靴子映入眼帘，男人拿出一张洁白的帕子，递到她眼前。

“有什么难处，不妨与本王说道说道。”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逃离

从京城一路南下,途径泗水，穿过陈郡，一行人朝而起,暮而休,又到了夜幕西垂时,三驾马车齐整整地停在一间客栈门口。

云蕙掀开帘子，叹道,“今儿总算能睡个好觉了！”

她手脚灵活地跳下来,隔着帘子问，“殿下睡了吗,我扶您下来休息。”

马车里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半晌儿,一双纤纤素手拨开帘子，云蕙忙接住,托着她的手臂扶人下来。疑惑道，“咦，怎么不见小郎君？”

话音刚落,谢时晏躬身下车,在他的怀里，小光头呼噜呼噜,浓密的睫毛微微翕动，睡得甚是香甜。

谢时晏扫一眼四周,视线落在云蕙身上，“收声。”

小孩儿终究比不得大人，连夜赶路,小身板儿坚持到现在不喊累,已是十分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