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君臣二人似是打着哑谜,事至此时,两人都猜出了一些事。
第一位消失的应天书局来客是一位死于永安十一年的官员,他的故事中牵涉到了一位道士。
从朱世祯与张辅臣的反应看来,这位道士留下来的物品似是与这两位来自六百多年前的贵客亦有瓜葛。
张饶之将两人反应牢记心里,却不动声色道:
“接下来便是这位孟兄弟所说的事了。”
他提到孟平生是家传的打铁手艺,有一天接到了一个活,是个道士委托他铸五个大鼎。
孟平生的故事相较于永安年的那位官员来说,显得有些平淡无奇。
张饶之用简约的语言将他的事说完,连那道士让他在鼎上绘制了道家法咒图谱的事也没错过。
他想了想也没什么补充,十分满意的点头:
“对对对,没错。”
“我与并舟没什么故事,一开始只是以为空山先生邀请我们,只是开开眼界,与来自各处的朋友见个面,聊聊天罢了。”
张饶之说话时,目光转向了姚守宁:
“直到姚小姑娘意外闯入。”
说完,他将姚守宁无意中闯入应天书局,随柳并舟而来的事一说。
他并没有急于将说话权让给姚守宁,而是提到她来自神都姚家,家里父母生了两女一子,而家中事情皆因姐姐的病而起,再到柳氏误信庸医,导致女儿许配给‘河神’一事说了。
姚守宁的故事听起来倒也有趣——但这种有趣是指对其他几人来说。
而朱世祯与张辅臣来自于七百年前,他们两人经历过妖邪乱世的时代,见识过家中受妖祸而亡的不知凡几。
张辅臣不知道为什么张饶之对先前几人的故事快速带过,却偏偏对姚守宁的故事说得十分详细,提到她与后来庆丰帝的外孙陆执几次行动。
最重要的,朱世祯敏锐的察觉到张饶之说话时,接连看了自己好几眼,他心中隐隐觉得有些怪异,却并没有急于开口询问。
但这君臣两人都注意到了一点奇怪之处:那就是皇室子弟的陵墓被妖邪所玷污,且那‘河神’身份也颇诡异——尤其是他不惧皇室的紫阳秘术,极有可能此人出身于皇宫之中!
张饶之提到了后来的洪灾,说到了血蚊蛊祸乱神都,好几次张辅臣都隐忍不住,最终却强行逼自己冷静下来。
“神启二十九年三月,姚小姑娘与陆世子前往白陵江查探消息,结果却意外从河中捞起了一盏河灯。”
说到此处,张饶之顿了片刻,目光从朱世祯身上扫过。
太祖神色如常,但心中却生出一股不妙的预感,总觉得接下来的消息可能会令他大惊失色。
但他身经百战,心性非凡,此生之中,若说还有什么事情能令他惊骇,恐怕就是先前再次进入应天书局时,眼中所见到的一幕。
距离大庆初年七百多年后,还有什么事情值得他如此惊讶呢?
他隐隐不安,却并没有躁动。
“河灯是一封家书折成,上面是女子写给丈夫的信,说自己已经怀胎三月。”
张饶之叹道:
“而这封家书,写于姚大姑娘之手,也就是这位姚小姑娘的姐姐了。”
说完,他又看向了朱世祯。
太祖生平经历了不知多少风浪,性情沉稳,此时却被他看得心中发毛,忍不住动了动腿,换了一下姿势,转头看向张饶之:
“也就是说,这位姚大姑娘与‘河神’梦中成婚之后,两人梦中有子了?”
“不错。”张饶之点头,再度目光灼灼看他。
朱世祯被看得毛骨悚然。
他并非畏首畏尾的性格,此时察觉不对劲儿,便索性主动出击,试图将话语权握于自己之手。
太祖与张辅臣来得最晚,两人错失了最初听场的机会,便一直安静倾听,可此时张饶之语气、眼神奇怪,太祖无法再忍,便直言问道:
“这些事情与我何干呢?”
“怀孕之前与您无干,偏偏怀孕之后便与您有干了。”张饶之含笑答道。
“荒唐!”朱世祯一听这话,勃然大怒。
大庆立国三年,他一直在整顿内务,无暇成婚,至今身侧清净,也没有与哪个女子有牵扯,自认名声清白,被张饶之这样含糊一说,顿时就不高兴了。
而张辅臣听了这话则是一愣。
他心有七窍,再是聪明不过。
从空山先生邀请客人的身份、背景及经历的事情看来,彼此都或因某件事、某个人而相互交缠。
例如孟平生所铸的五口鼎,极有可能是在十三年后安放在那永安十一年倒霉被砍头的官员所挖出的地坑之中。
而孙太太看似与众人没有关系,但她的女儿却在几十年后与姚守宁又有牵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