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没能睡好,确实乏累,但即便闭目养神她也无法放松心神。
感觉里只浅眠了片刻,舜音隐约听见一声占风铎的轻响,继而身前似是罩下了一方阴影。她睁开眼,眼里霍然出现一截袍衫衣摆,一抬头,面前站着穆长洲。
他袍衫紧束,长身而立,似是刚回。
舜音险些以为又是梦中场景,随即回神坐正:“穆二哥怎么来了?”说着看一眼房门,门已开了。
穆长洲一进来就看见她一手支额斜倚在榻,在闭目养神,走到她面前,看着她脸到此刻,也没看到多余表情,始终沉静如常。他开口说:“刚回府中,来看望音娘,音娘今日连房门都未出,是在回避我?”
舜音若否认就太欲盖弥彰了,别过脸,淡淡说:“是。”顿一下又说,“腰疼。”是提醒他昨日好事。
穆长洲目光落去她腰上,她别过脸时身也微斜,愈发显出收束的腰肢轻软纤柔。他看了两眼,衣摆一掀,径自在她身侧坐了下来。
舜音余光刚瞥见他坐下,腰后一沉,不禁一愣,才反应过来是贴上了男人的手,转头看去,穆长洲的手就在她腰后,眼睛看着她,忽而一按。
她立时蹙眉,轻“嘶”一声,一手扶住榻边。
穆长洲手收了回去,自衣襟间摸出一只圆扁小盒:“果真是伤了,我那张弓是硬弓,确实力重,今日就是来给音娘送药的。”
“……”舜音抬眼,他已将小盒放来她身侧,恰好接近,瞥见他那只手,她转开眼。
穆长洲头稍低,看着她脸笑一下:“军中的药见效快,料想明日音娘就不用回避我了。”
舜音顿时转头看去,他站起身,目光又在她腰上看了一眼,自眼前走出去了。
第十七章
明明是挺正常的一句,听来却像是最后通牒。
仿佛在说,明日她就再不能回避他半分了。
舜音又是一夜难眠。
来时决心替封无疾观望河西防务,并未料到会有如此艰难,最多是自己女子身份不便,那也有记述见闻这个由头遮着。谁曾料到凉州是如此境况,穆长洲又如此防不胜防……
天尚未亮她就已经醒了,几乎是看着房中光线一丝一丝从暗到明,才从床上起身,赤着脚踩在地上,来回走了几步后,回身平静地穿衣,一只手摸了摸后腰。
其实若非他那一按,后腰也没那么疼,但那盒药她还是抹了,可恨的是,竟然还真是有效得很,现在腰后温热舒适,真就全然好了。
她轻轻咬牙,系上腰带,又握了握手心,低低自语一句:“岂可临危自乱,军中大忌。”说完已平心静气,走去门口,拉开了房门。
外面天清气朗。
凉州的春日短,且来得迟,至今才算到了春光最好的时候,尚在早晨,日光已经晃眼,直照入主屋。
穆长洲看着舆图。
目光刚刚从鄯州移至甘州,昌风走到了主屋门边,低低向他报了一句:“军司,夫人出房了。”
穆长洲站直,手上舆图一合,走去门口,东屋房门开着,舜音果然从房中走了出来。
她身上穿着檀色襦裙,收束高腰,似是刚刚由胜雨伺候着梳洗用饭完,站在廊下,目光不偏不倚朝主屋看来。
穆长洲与她视线碰上,走出门,到了她跟前,上下看她两眼:“看来我的药还是起效了。”
舜音眼神动一下:“穆二哥的药自然是有效的。”
穆长洲想起了昨日去她房中的情形,又看一眼她腰上,转头吩咐昌风:“去备马,今日得闲,我陪夫人去城中走走。”
昌风领命,快步去办。
舜音立即看了过来,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穆长洲看见她眼神,一笑:“这次不是幌子。”说完先往外走了。
舜音看他走出去好几步,才缓步跟上,心中定了定,早已看出他如今行事琢磨不透,今早起身时就已想好,最好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昌风牵了他们各自的马至府门前,弓卫只点了十人,算是轻装简从。
胜雨已快步送来了帷帽,舜音戴上,走出府门,一言不发地踩镫上了马背,看一眼身旁,今日决心只做个言听计从的乖顺人。
穆长洲在她身旁上了马,未带兵戈,袍衫宽着,只袖口与腰身仍紧束,否则都看不出是武人打扮,看她一眼,当先领路而出。
确实是只在城中走走。
他们沿着道路上了大街,一路热闹目不暇接,穿着胡衣的百姓、牵着骆驼的商旅,纷纷避官马而行,只四周不同话语的叫卖声不断。
除去上次的浴佛节,舜音其实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这么繁华的场景,眼神往道路两旁扫了扫,看向右前方的穆长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