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喉间似已堵住,怎么也说不出话来,想动也动不了,如同被他绑入牢笼……
舜音猛然睁眼,盯着头顶的青罗软帐看了一瞬,才终于能动了,缓缓吐出口气,坐起身来,一手抚了下左耳。想起了他发现自己左耳失聪时的情形,也是这般什么都不说,却笃定非常。
她又抚一下后腰,那里还隐隐作疼,不禁蹙了眉,自言自语一句:“还不如嫁给个傻子来的好……”
偏偏他如此精明,眼睛也太利了。
日头升起时,胜雨来了东屋,见房门已开,夫人果然又是早起。
“夫人,”她在门前大声报,“军司近日没有公干了,可不必早起。”
舜音坐在妆奁前,理了理鬓发,转头指一下桌上:“昨日送来的汤没喝,已冷了,帮我另做一碗来吧。”
胜雨立即进门来取。
待她将要出门,舜音才朝门外看了一眼:“军司既然没有公干,可是出去了?”
胜雨捧着汤回:“是,军司一早去官署了。”
舜音点点头,仿若随口一问,接着道:“没有公干也好,我今日乏累,也不想出门。只不过原本打算去给陆刺史道个谢的,上次他邀我去浴佛节一番盛情,本还想得空了去还个礼。”
胜雨道:“那我为夫人准备厚礼,送去给陆刺史道谢。”
舜音似是想了想:“你去准备吧,备好了给我看过再送去。”
胜雨称是,出门去办了。
汤很快重新做了送来,舜音坐去桌后,端着喝了一口,清清润润,确实有些安神,但她又不是真为了喝汤,只两口就放下了,转头取了笔墨,铺了一方小纸在眼前,迅速地写了几句话上去,又折好。
胜雨已快步回来,手中捧着捆扎好的礼品,放在桌上:“夫人,都准备好了。”
舜音起身,仔细检视一番,抬头说:“再取一匹绸缎送上。”
胜雨又出门去取绸缎。
舜音趁机将折好的小纸塞入包裹礼品的牛皮厚纸中。
不多时,胜雨匆匆返回,加入了一匹绸缎。舜音看完点头,吩咐说:“送去后请陆刺史细看礼品是否都喜欢,若其中有不合心意的,下次便不要送了。”
胜雨记住了,抱着礼品出了门。
舜音看着她出去,反身回房,默默坐回桌后。
几乎是数着时间在等。
所幸胜雨办事麻利,约莫三盏茶的功夫,她便返回了,快步赶来东屋复命。
“夫人,陆刺史看完了礼品,皆很满意,特地手书一封谢帖,让转交夫人。”胜雨说着,将带回的谢帖送到她眼前。
舜音接了,对她说:“办完就好,我早已乏累,要歇片刻,无事不必打扰。”
胜雨躬身退了出去,还替她将房门关好了。
舜音立即去看谢帖,帖子封口严密,陆迢竟然分外细心。
今日借送礼之名,那张夹带的小纸上,其实特地写了委托陆迢的一件事情——
她称上次寄信只顾着与弟弟叙论亲情,连与穆长洲的婚事都未能细说,以至于穆长洲后来收到封无疾回信后多少有些不快。因此今日特地请他帮忙,若是后面封无疾再有来信,能帮她拦下就好了,否则只怕穆长洲查信时看见她弟弟再提此事,又要不快。
陆迢的权力有限,舜音自然明白,但她在凉州孤立无援,四周全是穆长洲的铜墙铁壁,也就只有他可以施以援手了。
因此,那张小纸上,她又加了一句:若实在难为,只需将信退回,反正以后多的是机会通信,只这段时日不要让舍弟来信妨碍我与军司夫妻感情就好。
回想到此处,舜音眼神不免动了动,倒像是真与穆长洲情深意浓了,一边想,手上已拆开了陆迢的谢帖。
谢帖上,陆迢回复地也很周到。他称虽然寄信他做不得主,但收信的第一道确实是他经手。只不过若是拦了后要交到她手里就难了,通常他经手后还是要送交军司查验的。
好就好在,舜音只是要求退回,并不难办。
舜音在那张小纸最后只道惭愧,因为如此夫妻私事而劳烦他,请他恕罪,看完烧了就好,否则实在无颜见人。
陆迢在谢帖上最后的话便也多少带了些揶揄:夫人放心,既是私事,岂能不懂,小纸已烧了。
舜音看完,起身将谢帖拿去香炉前,引了火烧去,埋入香灰。
她短日内是不会再写信去秦州了,但时日一久,封无疾定会主动写信过来关心,穆长洲就容易看到。虽说不一定看出什么,但他那样的利眼,不能掉以轻心。
陆迢现在能帮忙是好事,但她还是希望封无疾最好能心有感知,最近都不要写信过来了。
忙完这件事,舜音将前后又细想了一遍,坐去榻上,闭上眼,在想穆长洲何时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