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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尖意(243)

几乎躺下去的瞬间,人就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同行官员一直在说话,他听得断断续续。

只知道是令狐家被调出去后,得知凉州被围又厮杀回城,其中令狐拓被提前派了出去,单枪匹马赶去中原搬了救兵。

中原得知两面敌军围城,连忙上奏朝中。

朝中反应迅速,从最近的州郡调来了官员,一面安排与敌军停兵和谈,打破围城,一面介入凉州,才得知郡公府的事,也才将他从大狱里提出来。

穆长洲不知睡了多久,如梦如醒,不停地听见郡公在叫他,有时是他大哥,有时是三郎、四郎。

他们都在他耳边说:“二郎,好好活着……”

偶尔被灌进几口药,他即便无力睁眼,也会用力咽下。

因为要好好活着,郡公府只有他了。

足有一个月,他的伤才好转,人终于清醒,也到了长安。

他没被送去大理寺,反而被送进了宫里一间偏殿。

帝王进来时,他已被内侍们伺候着梳洗更衣过,端正地坐着,却还是看到了帝王震惊的脸。

“你怎会弄成这样?”

穆长洲脸色苍白,瘦脱了相,眼眶深陷,愈显鼻挺目深,稍低头,声音嘶哑:“请陛下恕臣不能行全礼之罪。”

“你现在已被打上更重的罪了!”帝王年少清俊,向来温和,现在却浑身怒气,“朕收到你的来信了,本已要下诏,竟出此事!连对郡公府和宣抚使都敢直接动手,这就是凉州!这就是河西!”

穆长洲说:“陛下恐怕不能替臣翻案。”

帝王身一顿:“来作证的全是他们的人,一个外人也没有。”

那是自然,毕竟连城东的百姓都屠杀了。

穆长洲闭了闭眼:“意料之中。”

帝王来回走了两步,口气已成了同龄人,没了帝王之尊:“最近朝中也有变故,连大臣也有人动了……”他忽而停顿,没往下说,看向他道,“我不能让你含冤蒙屈,不能让郡公府就此没了。”

穆长洲明白,这几年帝王在收揽人才,除了科举还有制举,不断选拔可用之人,御殿上钦点他时,甚至有相见恨晚之感。

他也想按预想供职在朝,可惜事与愿违,横生变故。

“陛下是否怀疑朝中的事与凉州有关?”他缓缓问。

帝王道:“那也只是我的猜想。”

“那陛下要如何替我洗清冤屈,替郡公府伸张公义?难道要直接挥兵河西?”穆长洲竟平静了,“除非陛下想重演天宝祸乱,若真与朝臣有关,怕还不止如此。”

帝王无言一瞬,似已明白:“你莫非另有打算?”

穆长洲垂头:“请陛下将我定罪吧。”

帝王怔住:“什么?”

“只有这样,我才能彻底脱离中原,融入他们。”穆长洲抬头,“陛下难道不想除去真正的反贼?不想拿回河西十四州?不想彻底拔除朝中祸患?”

帝王沉面不语。

穆长洲看着地面,冷冷说:“我想。”他忍着伤,敛衣跪拜,俯身低头,“请陛下定罪。”

帝王扶住他瘦削的肩:“你会没命的!”

穆长洲抬眼:“不会,我的命很贵重,绝不会。”

整个郡公府保下了他,他的命岂能不贵重,岂能轻易就没……

天色已晚,长安城安宁得像一场梦。

穆长洲从这梦境的城门里走出,穿着布衣粗袍,带着一身没好透的伤,手戴枷锁,被两个狱卒押着,趁晚离都。

城头上有人在看他,他回头看去一眼,是罩着披风的帝王,眼看着他,与身旁跟着的内侍说了什么。

隐约看见了口型,似乎是:那可是朕钦点的进士第一啊……

穆长洲回过头,缓步走入昏暗。

罪状上只写了经过,他亲提养父兄弟头颅而出,却没直言定其恶逆之罪。

因为只靠他人那些不利供词,也无法给他就此定罪,是他自己亲口认罪,才有了这样的罪状。

判他充军戍边,也直到临晚才启程。

帝王终究不忍,他被革去功名,被发配充军,长安几乎知晓者寥寥。

而戍边地,自然是凉州。

漫长的几个月过去,再回凉州城,早已满目疮痍。

老总管据说是突发恶疾而亡,诸位都督竟还像模像样吊唁哭祭,奔告朝中。

战事却没停,西突厥和吐蕃借口之前是发现凉州生变赶来观望,却又背地里不时进攻凉州。

穆长洲听人说起这些时,已经身在南面关城的城头上。

作为充军戍边的罪人,只会被当作人盾送往最前沿,因为死不足惜。

外面就是吐蕃兵马,身边是一群五大三粗的军中莽汉,守城的生死边缘,他们竟还不停在闲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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