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祖洲按他坐下:“知道你是个君子,礼数最周全,那是母亲娘家的远亲侄女,兴许小时候还一起玩过,何需如此麻烦?”
穆瀛洲忽然凑近过来:“大哥的事定下了,二哥在长安怎未定下亲事?你高中之后,应当会被榜下捉婿才对啊。”
穆祖洲也想起来:“是了,封尚书家怎没动静,我听说他家还有个宝贝女儿呢。还以为只要透个信过来,父亲就要去为你提亲了。”
立时三弟四弟都眼神放光地看过来。
穆长洲坐着,回想封家女儿封舜音,想起的只是她那一贯冷淡的模样,又想到曲江夜宴上的事,摇头:“我只与她父兄接触多些,与她不熟。她还小,也不合适。”
穆瀛洲咂嘴:“二哥就是话太少,不会哄都中贵女开心罢了。”
穆祖洲想了想:“许是被小瞧了。不说别的,你有一身百步穿杨的箭术,便总不显露。”他忽叹一声,“依我看,二郎便是走武路也未尝不可,我们武威郡公府靠军功立家,你却偏要走文路,是怕分了其他兄弟的家业不成?你总是这般懂事,在人家家里也不知表现,怕是弄得别人只当你是个文弱书生!”
何止,封家那些族兄弟们好似还觉得他体弱多病,平日都对他照顾得很。穆长洲只笑笑:“我是去读书的,又不是去争做人家女婿。再说真走军功这条路,首先就比不上大哥,哪有读书好,难得我能读进去。”
穆祖洲似是无话可说:“也是,哪有高中进士还不好的。”
穆生洲老气横秋地拍拍穆长洲肩:“罢了,二哥不必在意那封家女儿,我凉州多的是好女子。他日若有哪家雀屏招婿,你就去一箭射个美娇娘娶回家。”
穆长洲抬手敲一下他额:“你年纪不大,倒在意这些。”
穆生洲抱着头躲开,不说了。
穆祖洲又笑了:“也不看看今日多少人在瞧你,我看那喜爱文事的阎家羡慕死了,恨不得全把女儿送来给你挑!”
穆瀛洲挥挥手:“别听大哥和四郎的,回头我带进士郎去见见那些美貌胡姬。”
穆长洲说:“免了。”
“啧,真不解风情。”穆瀛洲嘀咕,“看以后谁嫁你!”
正胡乱说笑,挽着披帛的妇人匆匆走入厅中:“二郎呢?”
穆长洲马上起身,近前施礼:“母亲。”
武威郡公夫人令狐氏年逾四十,肤白圆润,看起来却要年轻许多,抓住他衣袖:“可算回来了,从你中了进士就盼你回来,直等到今日。”
穆长洲温声解释:“我领了任命就一直在外,只好现在才回。”
郡公夫人回头笑:“你父亲比我等得急,自从得知你要回来,唠叨好几回。”
另一道声音已横插进来:“长大许多,我险些要认不出来了。”
穆长洲看见厅门边站着的威严身影,快走几步,抬手见礼:“父亲。”
武威郡公着束袖戎袍,身形高大,眉眼威正,蓄一把短须,点头朗笑:“你得圣人重用是好事,晚回也没事。”
郡公夫人不服:“你先前算日子时怎不这般说了?”
郡公干咳一声,附和:“是是是。”
穆长洲会意一笑,他们夫妻感情好是远近闻名的,早已习惯。
郡公转头看过来:“二郎,得空来我书房一趟。”
穆长洲直觉有事,立即应下……
夜深人静,整座郡公府都已安睡。
书房里却灯火通明,郡公坐在案后,脸色有些严肃。
穆长洲在对面坐下:“父亲可是有事要说?”
郡公问:“你此次回来,除了探亲,是否也有圣人的意思?”
穆长洲答:“是。”
他由圣人钦点为状元及第,得中之后,又开特例,以他暂任宣抚使巡察边关,因而过往时日都在各处奔走。
直到最近,他被派回凉州,是宣抚的最后一处,也是最重要的一处。
郡公道:“那圣人对凉州十分关切了。”
穆长洲点头,忽问:“父亲可还记得送我入都时是何情形,眼下又是何种情形?”
郡公细想:“你入都时不过十三岁,那年今圣刚被立为储君,周边多有不稳。如今却是好多了,且不说北面已安稳几年,听闻去年冬幽州也已平定外患,还拿回了蓟州,眼下边防之中,也只凉州还不安稳了。”
穆长洲说:“正是,凉州乃重中之重,但这些年下来,圣人也知此处势大且复杂,才有我此行。圣人是担心河西内部并不安定,偏偏凉州总管又到了换人之际。”
河西之地历来腹背皆敌,今圣与先帝当年的皇权交接不算太平,彼时朝局动荡,两面都蠢蠢欲动,为防外敌趁虚而入,河西拥兵固防是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