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千岁(413)
鸣琴聪敏细心,可主内;
拾月身有武艺,可主外。
将这两人养起来,届时她不在了,也可保一切顺着她的谋划如此行进下去。
而拾月听明棠如此说,也没了办法,细细思索一番,得了二字,“谨”与“慎”。
她道:“阿信为兄长,则取前字,叫他阿谨;按序齿来,不倾则叫阿慎。”
“他们二人如今心有不定,便赐以此二字,取一个谨言慎行之意,也算是敲打一二。”
明棠点了头,将这二字写在一边的素宣上,抬手用蘸了朱砂的笔在“谨”上落了个红圈。
这两人,阿慎其实不足为惧,只需要将阿谨弹压住,就能够将他二人牢牢握在掌中。
而套牢阿谨,外以他对太后的仇恨为饵,内以他对明棠的惊惧为棋,便可将他握死,成为她手中最好用的一把刀。
心怀深深恨意,便不会轻易放弃;
魂中重重惊惧,便不敢轻易背离。
明棠沉思片刻后,抬手喊了拾月,如此这般吩咐一番。
*
解了太监兄弟的事情后,明棠只觉得深深疲累涌上心头。
这样一星半点的事,便叫她格外疲倦。
从前不知道自己是绝症还罢了,明棠只会怀疑是自己身子不好,如今既知道是绝症,便难免有些泄气。
但明棠知道自己最要不得泄气,她将事情放下,去见了一个许久没见的人。
阿丽躺在床榻上,昔日蜜色的肌肤如同覆上一层死灰的白色,眼眶深深地凹陷下去,再看不见往日半点光鲜貌美。
她像是还残存着一口气的傀儡娃娃,却已经没了面上鲜艳的油彩,破败非常。
阿丽的枕边,还摆着明棠年节的时候叫人送给她的那只锦囊。
不知是不是日夜把玩,上头的有些绣线都已经松动了。
鸣琴知道阿丽心中有明棠,但她这般情深意重的,却只会让鸣琴觉得恶心——一个要害明棠的人,无论心里有多少喜欢,那也叫她觉得恶心。
鸣琴可不想让明棠进阿丽的屋子,将明棠拦在前头,不让她进去。
而明棠见了阿丽的模样,却觉得有些出乎意料——阿丽当初涂在口脂上的毒药剂量,其实不足以叫她中毒深重到这个地步,怎会病得这样严重?
而昏昏沉沉的阿丽似乎听见了门口的声响,只费力地睁开眼,望向鸣琴身后的明棠。
她如同枯井一般的双眼,在触到明棠的那一刻终于有了些微光。
“郎君。”阿丽沙哑的嗓音如同砂纸磨砺,再不似往日柔情似水,带着有几分希冀,却更多的是愧疚怅然。“郎君日安,请恕奴婢病重,不能起身相迎。”
明棠并不答。
她手中取出一只瓷瓶,是她先前做的药,已然熟成了。
阿丽不知她们来做什么,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明棠的面上,带着几分眷恋与痴迷。
“洒在她的手上。”
明棠如此吩咐,鸣琴便接过了这瓷瓶,将里头已经液化的药液洒落在鸣琴的手上。
她的掌心,顿时变得一片漆黑。
鸣琴有些奇怪:“这是什么药水?瞧着也不像墨汁,怎么能够将肌肤染黑?”
明棠的目光却落在阿丽枕畔的那一只锦囊上:“不是将肌肤染黑,而是有东西能够与这药水反应,变成黑色,经久不退,洗也洗不脱。”
鸣琴似有所感。
而明棠却道:“你当夜不是问我,她这般人,为何要单独给她一个锦囊?”
她的话,叫鸣琴一下子反应了过来。
锦囊,是包着红封压岁的锦囊有问题。
鸣琴不敢碰那锦囊,只是洒落了一些药汁到上头,果然顷刻间那锦囊也变得一片漆黑。
鸣琴再试,香囊周遭的东西也变得一片漆黑。
鸣琴惊讶道:“如此神物。”
阿丽看着这一切,忽然明白过来了。
除夕夜的时候,她也曾惊讶于自己失宠许久,怎么还会得了明棠的红封。
即便见不得明棠,她的心中尚且存着些侥幸,只当明棠对自己还稍微顾念着些当日肌肤之亲的旧情,这才给她一个红封,却没想到明棠一直留着自己,不过是为了用她为诱饵,引出她身后之人。
那一夜她得了红封,爱不释手,一直把玩。
后来那人与自己碰面,要自己加大剂量,她与其人接触,免不得有东西往来。
这锦囊上,定是染了什么眼睛看不见的东西——她的手已然洗过数次,却在药液倒过来之后变得这般漆黑。
与她接触之人,也定然是如此。
明棠在那时候给她一个红封,压根不是顾念着什么旧情,不过只是为了引出背后之人。
阿丽的眼角,倒流下一颗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