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千岁(335)
魏轻满是怨念地看向拾月,得了拾月一个“彼此彼此”的眼神。
而鸣琴手下脚边已经躺了一地的花花草草,看向谢不倾追着明棠过去的背影,恨不得在他的背上以视线烧出两个大洞来。
魏轻又与鸣琴对视一眼,看出些同病相怜的恼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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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棠才进潇湘阁,便瞧见明宜宓在廊下有些呆愣站着,面上煞白,不见半分血色,怔怔地出着神。
她心中一紧,连忙迎了上去:“阿姊。”
明宜宓听得她的声音,这才如梦初醒地转过来,待看见了她,面上才终于有了些暖色:“棠儿。”
“我在。廊下风大,阿姊仔细身子。”明棠走到她的身边,引着她往屋中去。
明宜宓顺从地跟着她走进去,末了又有些不放心地回过头去,只见谢不倾不远不近地跟着。
那位相传手中不知沾了多少人命的玉面阎罗戴好了帷帽,瞧不见神情,见了她二人进屋,便没再上前一步。
她少时便听了许多谢不倾的事情,而她的祖母大长公主又知道更多的宫廷秘辛,不少皆说与她听了,明宜宓下意识地畏惧他,好似瞧见他浑身浴血的模样,又往明棠的身边退了两步,不敢再看。
她轻声问:“景王世子呢?他方才说去寻你,如今倒没见他回来。”
明棠知道明宜宓自小与魏轻一同长大,是青梅竹马的情谊,后来又经了那毒菌子的事儿,与他的关系更近一层,到底是真上了心了,忍不住悄悄叹了口气,才道:“好似瞧见在外头,一会儿应当就回来了。”
明宜宓才微微笑了,好似松了口气似的。
她唇角崩得不是那样紧了,于是唇角的一点血痕便又明晰起来。
明棠一见那一点点血痕,就忍不住想啐魏轻一口。
皆是他干的好事儿!
她想回头看看魏轻走到了何处,打算将他关在门外,却不料动作太大,反而牵动了心口的红肿,忍不住抽了一口气。
她自己一痛,再看明宜宓唇角的那一点血痕,便愈发觉得不顺眼——才在心中骂过魏轻,如今看来只骂他一个还不够,还要将这谢老贼带上。
谢不倾与魏轻,皆不是什么好人!
于是她快步进了屋子,将明宜宓也拉了进来,扬声喊了拾月,叫她看住门口,谁也不许放进来。
拾月自然知道这是防着谁的,有些无奈,却也只能站着替她守门——至于守不守得住,这就不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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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棠与明宜宓进了屋,明宜宓便有些惴惴不安,只怕明棠要细细盘问她这两日究竟发生了何事。
不是她不愿意说,只是她着实有些不愿回想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此事对她而言,实在是太过可怕——若非是魏轻在,早间又有明棠与九千岁来替她掩人耳目悄悄离开,她都不知自己这般一个清白女郎,进了天香楼究竟要如何脱身。
若是被有心人知晓,故意传出去,她的清誉便要毁于一旦。
如今世道,女郎名节与名声也十分重要,此事若出,她恐怕会被铺天盖地的谩骂指责淹没。
明宜宓不敢想究竟没有人来会怎样,她抗拒恐惧到甚至完全不愿回想。
却不料明棠素白的面上始终噙着一抹笑意,并不问她这些,反倒取出茶具与热水,说起要同她讨教斗茶。
明宜宓都有些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问:“怎么是斗茶?”
明棠便笑着说道:“等开了春,我便要去太学念书去了。这上京城之中的士族子弟个个都是会四书五经、君子六艺的,唯独我从乡下回来,什么也不会,唯独会这些个玩乐的,譬如斗茶投壶,皆是没用的。
只是,就算是这些玩乐功夫,我那点三脚猫功夫也不够,得找阿姊给我补补,免得到了太学,半点长处也掏不出来,遭人笑话哩。”
明宜宓的情绪虽有些低沉,可见明棠这般言笑晏晏地说起自己在田庄长大,无一精通之术傍身之时,还是万分伤怀,遂打起精神来,手把手教明棠究竟如何斗茶。
茶烟漫漫,明棠却笨手笨脚。
她初时煎出来的茶汤色暗味稀,于明宜宓手下的茶没有半分可比性,看了连自己都要发笑。
明宜宓却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教她,等明棠终于煎出一盏汤色水痕皆能看得过去眼的茶来,期待地捧着茶碗看着她时,她还是感到一阵子莫大的欣慰感浮上心头。
“棠弟聪慧,十分有悟性,一教就会。”
明宜宓品了一口,心下满意。
明棠面上微微有些薄红,只道:“哪有阿姊说的那样好,是阿姊技艺过人,教得好罢了。”
“都是自家人,哪里需要客气这些?我又不是同你在推脱客气,我说的都是实话。”明宜宓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